今年却是不同。一则两场大胜,玄甲卫在北凉无论如何也打出了名头;二则大人在京城定期开讲军法,颇多军官来往听课,一来二去大家不说有交情,也至少混了个脸熟;三则这次大人开了口:这次所有人都给我撒开了,痛痛快快地玩!
“我说,大猎就是来玩的,别弄出一副来打仗的样子。”元绍扭头看看一身端整戎装的凌玉城,再看看他帐外两列站得跟钉子一般、手按刀柄黑衣黑甲的亲兵卫士,由衷地叹了口气。“你看看你看看,这时候大家都是一身彩衣,能多鲜艳就多鲜艳,你们非穿成这样干什么?别板脸,笑一笑……”
极目望去,天高云淡绿草摇曳,果然策马奔驰的骑手背心裤子不是枣红就是宝蓝,光着膀子摔跤的力士腰带上铜钉金光闪闪,就连一顶顶白色的帐篷上也缠了五彩缤纷的旗帜。整个北凉,仿佛把一年份的色彩都泼洒在了这十几天的大猎上,人人大说大笑,不时有人拍着大腿引吭高歌。
满目欢腾,唯有玄甲卫一片沉黑肃杀,和周边的欢庆气氛格格不入。凌玉城目光四下里一扫,自己也觉得绷得太过了些,转向元绍,微微俯首:
“是。”
“你——”我让你开心点笑一笑,不是让你硬挤张笑脸给我看!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之下,元绍其实很想双手捏住他脸颊,用力往两边扯上一把,看看能不能扯出个正常点的笑容出来。凌玉城笑起来其实非常漂亮,每每和他议事论政时会心一笑,下巴微抬,眼角斜斜向上挑起,顾盼流转间熠熠生辉,一种发自内心的意气飞扬,映得他整个人光彩夺目。可是刚才低头时那微微一笑,恭谨端肃,明明仪态无可挑剔,却让人怎么看怎么难受。
……算了。人家毕竟是靠打仗吃饭,不是专业靠笑脸吃饭……
这样想着也只能带他翻身上马,催开马匹,拨喇喇向前奔去。大猎所用的围场占地广阔,纵横方圆几百里,除了九白之猎专用的那片草场,其余地方也足够几万人放开来玩。因为临近关外,除了里面散养的无数牛羊马群,也时常有野马群迁徙过来。
这时越过一个峰头凭高下望,脚下草场上烟尘滚滚,果然有个颇大的野马群。这样的成群野马,平时也是牧民捕猎新马献给贵人的目标,然而既然是御用围场,总得等到皇帝挑过,剩下的才轮到各族贵胄下手均分。
凌玉城以前见到的马群都是军马场养的家马,此时见到野马群,不免一路走一路凝神细看。只见两三百匹骏马毛色各异,然而一夏一秋吃足了草料,无不皮毛润泽,精神焕发。头马更是出色,皮毛乌黑,身躯雄健,长长的鬃毛一直披拂到膝下,时不时引颈一声嘶鸣,和它相对的公马无不弭耳低头,乖乖地退了下去。
“朕记得你前些日子遇刺,折了一匹坐骑?”正出神间,忽听得元绍在身边笑问。凌玉城回过头来,急忙应了一声,就听元绍道:“那朕就送你一匹罢!”向从人手里接过套马的长杆,双腿一夹马腹,风一般冲了出去。
凌玉城连个“别”字都来不及说,战马长嘶中,元绍一人一马斜斜冲下,带着绳索的长杆在手里左拨右打,片刻间已经冲开马群。那匹黑马在绳圈中不断挣扎,左冲右突,却无论如何也挣不脱套杆,被元绍一步步拖着离开马群,渐渐往山坡下而来。
“来,你自己驯!”被套中的马一拖出马群,立刻有训练有素的侍卫催马上去,要一左一右夹住生马,让它安静下来再上鞍辔。元绍却摆手让他们散开,仰头大喊一声。凌玉城应声纵马冲下,将将靠近时手掌在鞍上一捺,飞身跃起,稳稳落在黑马背上。与此同时元绍双臂一震,套马的长杆喀拉一声齐根而断!
背上有人,绳杆又断,那匹刚被套来的黑马唏溜溜一声长嘶,人立而起。凌玉城双腿夹紧马腹,上半身紧紧贴在了马背上。那马一计不售,前蹄落地,后蹄高高向上踢出,随即一骑绝尘,片刻工夫就跑得不见踪影。
“这……陛下……”被留在原地的亲卫面面相觑互相交换了几个眼色,贺留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请示。刚开了个头就见元绍一摆手:“没事!在这里等着,过会儿就回来了。”
这“过会儿”实在耗时颇久。众人在原地搭起帐篷,生起篝火,一直等到斗转星移、月上中天,守护营帐的金吾卫都撑不住要睡去时,凌玉城才一人一马,悄然归来。
黑衣黑马,幽灵般突兀地浮现在篝火外的阴影里,烤火的卫兵一声“鬼啊”几乎要惨叫出来。元绍已经笑吟吟起身,右手虚扶:“来了?”
“臣多谢陛下赐马。”凌玉城利落地跳下马背,躬身一礼,回手在那马颈上拍了一拍。大黑马低头轻轻蹭蹭主人肩膀,冲着走近来看它的元绍打了个响鼻,显然还认得这个把自己套来的元凶罪魁,颇不想跟他亲近。
看着凌玉城接过下属递来的水袋匆匆灌了两口,不顾吃饭就去洗刷新驯的战马,元绍凝视他背影,唇角浮起的笑容越来越大。
刚才下马时与他眼神交会,因一路驯马颠簸而绯红的脸颊,明锐锋利的眼神,轻松自豪的笑意,才是他想看到的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