轲菱一个人走在街上,望着身旁与自己擦肩而过的行人,那些人似乎在走过自己的身边的时候刻意地避开了自己,这些人中有男孩,有女孩,有男人,有女人,有老头,也有老妪。他们低着头的样子,很像是没有勇气拿起镜子。
轲菱走进一家旅馆,在店老板那里交了房费,就独自悄静地走向了楼梯。她没有固定的住处,总是不停地换着地方,从这家换到那一家,从那一家换到另一家,她总是不愿意在同一个地方住上第二天,似乎所有的这一切都是她生命中闪逝过的风景,一切都不可挽留。
作为英雄的她有着相对的自由,她可以不用去挤兵营的帐篷,不用在兵长或将军的指令下行事,她可以拥有自己的小屋,可以随意地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可以随意地在酒馆里从上午待到下午,可以从这家旅馆住到那家旅馆。宙夏的旅馆她已经住过了大半,剩下的那一小半,她正愁着如何在自己剩下的人生里去分配,如果旅馆不增加的话,自己迟早会没有地方可住。
她今年已经26岁了,她的奶奶曾对她说过:一个女人如果在25岁之前还没遇上真正的爱情,那么她以后的人生都不会再遇上了。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她才13岁,她当时是抱着多么的童真心情在听这句话的啊,如今她已经过去了另一个13岁……
在18岁那年,她稀里糊涂地嫁给了喜欢她的男人。男人是个士兵官,手里指挥着百十个部下,虽无俊貌,但却有几分英姿勃勃的样子。在男人的持续的关怀下,自己渐渐沉迷于那种被人喜欢的感觉中,也渐渐地卸下了最后一道防线,任由着对方打探着自己的世界。
进入自己世界不到半年后,丈夫并与她作了永世的诀别。他在八年前的一场平乱中被一个揭竿而起的小民杀死在他自家的水缸里,死的时候他的部下还听见他在叫她的名字。
丈夫死后,她便离开了那个家,一个人独自漫步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她开始不停地换着住处,不停地换着身上的衣服,不停地换着衣服上的饰品,不停地换着自己的发型。
今天她在街上漫步的时候,特地将自己的脚步放得很慢,似乎那颗早已死去的心渐渐地在苏醒,它仿佛在对自己说它要爆发了——是的,她自己也能感觉到来自它的激烈奔动,好像要从自己的心膛中蹦出一样。自己似乎再也管不了它了。
将被子把头蒙住,漆黑中脸上就莫名地挂上了笑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什么,总之自己就情不自禁地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粘在了被窝上。轲菱将泪水抹下,她告诉自己不能再哭了,得试着更成熟一些。那样的话,那样的话,也许,也许……
轲菱在梦中睡着。那天夜,很静,一点也没吵着她。
第二天她带着舒朗的心情醒来,洗漱完毕,在走出酒馆的时候,她的牵马小童已经站在那里等候多时了。这是她亲自在军队中挑选的男孩,因为没有让她感到抵触的地方,所以她选了他。
男孩很俊朗,留着苹果头,有着一双很大且很明亮的眼睛,这双眼睛让他看上去更像个女孩。实际他只有15岁,在军营中他也做不了什么,只是个打杂的。那段时光里,长得像女孩的他受尽了兵营中男性的欺负,但最让他感到痛苦的是来自他们的凌辱——他们让他坐在一张小凳子上,逼着他去舔他们的那恶心的东西;有时他也会被他们用来充当女性,把他放在床上任由他们发泄。
他很多次想到了自杀,但每次都在拿起腰间的小刀时,他害怕了,他害怕尖刃的东西,害怕锋利的东西,他看见别人流血比看见自己流血都疼。所以他那份在心中酝酿已久的勇气,总是在刀刃触碰到自己肌肤上的时候,消失了无影无踪。
他牵着马站在她旁边说:“轲姐,接到新任务了。”
“什么事?”轲菱走到他一旁,笑着问他,一边从他手中牵过了马。那不是一匹普通的良驹,从它血滴石一般的眼睛上就能看出它来自东方的黄土州,那里是产天马的地方。
男孩摸了摸那马的脸,笑着说:“轲姐要跟着军队一起去鱼州,做这次的援军。”男孩叫木子,只有再接到来自皇室新任务的时候,他才会牵着马出现在轲菱的身边。“我也会去。”木子补充了一句,他是带着笑说的。
“什么时候出发?现在吗?”轲菱摸着马的鼻子问,在所有的行动出发前,她总惯例地先安慰她的马,像在与陪伴自己多年的密友交流一样。她也确实能从自己的坐马身上听见它的声音。她是个爱马的人。
“今天下午,在郊外的兵营集合。”他望着她,个子比她高不了多少,远看他们像两个小孩在交谈。
“统帅是谁?”轲菱问,她已经翻身坐马,在马背上她将一只手伸向马下的他。
他将手交给她,在她的提拉下,他被牵上了马,与她坐在一起,在她的身后他像往常一样地环住她的腰,因为奔跑的时候,如果不那样紧紧地抱住,他就会应声落马。“听说是新来的驸马,一个很俊朗的人。”他说,眼睛笑着眯了起来。
她信赖他不光是因为他长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