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诗栋是田丛丛的心腹大将,田丛丛入府赴宴前曾有一语交代,当时林诗栋听的半懂不懂,只觉得这话里大有玄机,却又没敢追问。[]
后半夜忽然听得帅府里出了乱子,细思此话,不觉毛骨悚然。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听吴吉申来访,更是吃惊非常。
他和吴吉申是老朋友了,吴吉申卸甲归田后,许多旧同僚都不跟他来往了,林诗栋却还像先前一样,常来常往。
一见面吴吉申就给林诗栋跪下了,吓得林诗栋忙也给他跪下,扶臂问道:“兄长这是何意?”
吴吉申流泪道:“家父让蒋士则害了。”
林诗栋啊了一声,惊问道:“老伯今日不是去府里赴夫人的寿宴了吗?”
吴吉申道:“什么寿宴,是断头宴,蒋士则在席间大开杀戒,节帅、家父都被害了。”
林诗栋道:“田丛丛将军呢?”
吴吉申道:“扑杀蒋士则不成,被乱刀所杀。”
林诗栋倒吸了一口凉气,扶起吴吉申道:“原来是为了这事,将军今日黄昏时召集四门守将训话,说晚上有大事发生,若他有不测,请我等照管他的家眷。而今正是国丧,夫人祝寿,自然不宜宣扬,我以为他说的大事就是这事,所谓照顾他的家眷不过是句戏言,哪料会有这等事?这可如何是好?”
吴吉申道:“蒋士则阴险小人,猜忌之心甚重,你又是田丛丛将军的心腹,他岂能容你,而今他正在血洗后院军,等他将田牟将军的故旧清洗完毕,就轮到兄弟你了。”
林诗栋怒道:“狗贼,我去结果了他。”
吴吉申道:“牙城驻军过万,兄弟一人如何能成功?”
林诗栋道:“那也不能坐以待毙,我一发难,不信没有响应。”
吴吉申见林诗栋决心已定,这才道出此行来意,林诗栋听闻史宪诚两万兵马就在城外,大喜,连忙下令开启城门迎接史宪诚。两家合兵一处,将牙城团团围住,四更末天色微明,便立即发动了猛攻。
蒋士则一直在提防着田怀谏害他,从吴慈飞口中得知情报后,当即决定立即下手。
他在后院军中势力根深蒂固,虽然被田牟抢走了兵马使的职务,但对军队的控制依旧牢固,反观田牟虽然做了几年兵马使,却除了安插几名亲信卡位外,并无多少建树。
中下层官兵依旧愿意听从蒋士则的号令,原因无他,蒋士则有本事化公为私给后院军将士带来丰厚的利益,田牟不能,他要顾及大局,不肯以私废公,他除了以忠心义气激励士气外,拿不出实实在在的利益给予士卒,久而久之,谁又肯服他。
决心一下,蒋士则立即以都押衙的身份下令后院军封锁牙城四门,阻断内外联系,又遣山南社的暗杀好手一口气刺杀了六名忠于田牟的将领,公然将后院军的兵权抢了回来,再调心腹挽弓营接替田牟的先锋营,将湖心岛彻底控制起来。
这一连串的动作他早在脑海中演练过无数遍,一环扣着一环,环环相扣,无懈可击,而此时田牟却还沉浸在一切尽在掌握,大仇即将得报的迷幻中,丝毫没有觉察到危险的临近。
等到他发现事态已经失控,便什么都来不及了,寿宴变成了屠宰场,他也沦为蒋士则的刀下亡魂。
但蒋士则千算万算,却算少了一样,他有能力主宰牙城内的一切,却无法掌控牙城外的数万天雄军将士。
史宪诚、林诗栋这些人他平素连正眼都懒得瞧一下,但眼下这些手握重兵的人一旦被有心人组织了起来,立即就变成了改天换日的钢铁洪流。
他蒋士则有本事给绝大多数后院军将士带来丰厚的利益,确保他们对自己心存好感,但不能做到百分之百的让他们忠诚于自己,好感和忠诚毕竟是两码事,在你处于顺境时,好感可以很快化为忠诚,但当你处于绝境,就像眼下,数万愤怒的天雄军围住牙城,口口声声喊着你的名字要你出来受死时,忠心也有可能变成背叛,遑论这微不足道的好感?
后院军无疑是魏博各军中待遇最好的,他们的训练和装备或者也是最好的,但战斗力不是,这些养尊处优、靠裙带关系上位的娇兵娇将们,已经太久没有面对血与火的考验。
城下枪如林,兵如海,旌旗遮天蔽日,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尽头。怒发冲冠,愤怒的火焰直冲云霄,他们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斗志全无了。
他们的待遇太好,享受的太多,早让别人眼红嫉恨,一旦城破,他们的命运可想而知。那么凭险据守呢,高大的牙城或者能阻挡叛军的脚步,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城下的人已经没有了退路,他们只能孤注一掷。
更致命的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的家属和亲戚都住在外城,如果他们宁死不降,他们会很快看到自己家人的头颅。
值得为蒋士则陪葬吗?
这个问题本不是个问题,既然跟他混无利可图,又要冒着极大的风险,那为什么还要维护他?后院中山头林立,势力盘根错节,但在灭顶之灾面前,各方很快摒弃前嫌,达成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