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直言立在成武县西的一个土坡上,望着摩岢人排列出的弯弯曲曲的迁移队形,对身边的李茂说:“你这祸水西移之计,不够厚道。”李茂道:“摩岢术有罪,本当严惩,但此人尚有归化之心,相比摩岢拨这样的人,他还算是一个好首领,应当给他一个自新的机会。希望经此一番教训,他能带领族人革除固陋,虔心归化。”
贾直言摇摇头,有些不以为然。他眯着眼睛四处打望了一圈,回身问李茂:“李司空对薛明府能临机决断平息城中叛乱,十分的赏识,欲辟他为观察判官,你也想挪一挪吗?”
李茂道:“孤山镇走引使任上还有一堆烦心事,只怕我想走,他们也不肯放,待我忙完这一头再说,到时还要请先生多在李司空面前保举推荐。”
贾直言点头道:“茂华这样做事让人放心,有始有终。好。”
青墨和一个年轻人说说笑笑上了山,见李茂和贾直言在一起,二人这才严肃起来。贾直言问青墨:“前锋已经到哪了。”青墨道:“已出成武县境,济阴县派人在界桥接应,州军严阵以待,只给他们一天时间过境。”
贾直言摇摇头,道:“这样不好,都是我大唐的子民,怎么能当贼防呢。”说完这话,他倒背起双手优哉游哉地步下土坡。
李茂见那个年轻人有些眼熟,正要问,青墨却抢先道:“这是摩岢神通,摩岢族的少年勇士,他和我不打不成交,如今想留在将军您面前效力,您就给他一个机会吧。”摩岢神通单膝跪拜,用生硬的汉话说道:“请将军笑纳我。”
李茂虚作搀扶,道:“笑纳,笑纳。”青墨扶起摩岢神通,道:“我怎么说的,我们将军为人最四海,最好结交天下英雄。他肯定愿意收纳你。”
这句话摩岢神通显然听懂了,咧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
李茂无奈地摇了摇头,经历了这件事后,他对摩岢人是一点好印象都没有,青墨这家伙不打招呼就给自己找了个胡人随从,让他怎么高兴的起来?他斜了眼摩岢神通,这少年满脸阳光地笑着,一派纯真。
那一刻,李茂忽有所悟,摩岢族长老设计鼓动乞丐帮作乱,致使城中百姓蒙受了一场大劫难,在他看来自是罪恶滔天,不能饶恕。但站在摩岢人的角度来看,这未尝不是英雄作为,为族人谋取安身立命之所,不正是为领袖者应尽之责吗?
世界尚未大同,族群之间的竞争也从未曾停息,摩岢人入中原六世不肯归化,在自己看来他们是不明大势,冥顽不化,但站在他们的角度上看,未尝不是为了保持族群的纯洁和独立,挣扎着不肯消亡于苍远的历史长河中,孰是孰非?
自然在成武县这件事上,摩岢人是彻底做错了,首恶元凶已经得到了惩戒,摩岢术虽然逃过一劫,族人却被迫继续西迁流浪,冥冥中也是报应。
想到这,李茂做了个深呼吸,脑袋清醒了许多,心也敞亮起来。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不能做首领者的一时之错,就一棍子将全族人打翻,见谁都是凶恶,任谁都要提防。
这么一想,李茂再看摩岢神通时,似乎也不那么讨厌了。
闻知摩岢人被递解出境,薛戎心情大好,在府中大摆宴席,宴请尹牧、贾直言、李茂和桑容等人,尹牧和贾直言面和心不合,只是看着薛戎的面子,表面上才客客气气,这顿饭吃的热热闹闹,却又寡淡无味。
送走客人,薛戎留李茂在书房,言道:“郓帅有意调我去观察幕,你有什么打算?”得知李茂想继续留在孤山镇时,薛戎沉吟片刻,才道:“罢了,你如今是八品司戈,起步不算差,经历这场风波,我也看出了你的能力,从今往后你可以单飞了。”
这话在李茂听来很不是滋味,他强压着心头的激涌,勉强笑道:“兄长这是要不管我了吗?”薛戎摇摇手,叹道:“当初我来淄青,是为卢公推举,郓帅抬爱,故不忍拒绝,我本意是不愿意来搅这趟浑水的,当初是,现今仍是,我打算到郓州后,择机就向李司空辞行。你兄长我是个性情散淡的人,在官场上三心二意是不会有好结果的,此番能全身而退,全靠了你的机智和果敢,说关照你,早已力有不逮,今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去走了。”
虽知薛戎早有去意,虽然李茂一直在谋求独立,且已迈出了坚实的第一步,但亲耳从薛戎口中听到他要辞官离开淄青,李茂的心里还是空落落的,有些无着无落。
薛戎的辟书很快就下达成武县,他仍旧是成武县令,却有官无职,他的新职务是淄青观察幕府判官。开元年间,大唐国力强盛,领内人口和领地急剧增加,朝廷直领数百州府,政务繁剧,不堪负重。开元二十一年,张九龄奏设十五道采访使,“准刺史例入奏”,代朝廷监察地方。到了开元末年,采访使进一步扩权,“许其专停刺史务,废置由己”,由此成为凌驾于地方州县之上的一级行政机构。
起初,采访使并不掌军,军政分治,且采访使与节度使的区域划分也并不完全吻合。常常是一个地区既有节度使又有采访使。后因边境战争频繁,军政分治不利于集中力量应付频繁的战事,故而采访使与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