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尘衣与凌云峰惊退而走,丈八银蛇顶着南门宴乘风而上,飘然跃落千仞城垣般的明月湖堤。辽阔无边的湖面汹涌澎湃,急浪滔天,声声沉闷而悠远的怒啸之中,一大片人影好似穿越浪花飞沫的沙鸥般连缀而来。
南门宴高高矗立在翘起几近三丈的蛇头之上,远远看清当先一人紫面长须,形容与郭晋阳大为相近,知道来的是明月湖的正主,不觉默然一声短叹,直到现在他还弄不明白银蛇劫道相迎的情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明月湖以及明月湖的客人,来得极快,不出盏茶的工夫,便层层叠叠地将南门宴以及银蛇围了起来,或许是银蛇当真神异到了极为特殊的程度,包括郭传雄在内,几乎所有人尽都见之色变,一个个忌惮之中犹有觊觎之意。
郭传雄收剑拂袖而下,悠悠落在湿漉漉的湖堤之上,距离南门宴五丈有余,施施然执手笑道:“南少侠御圣灵而来,可也是为了劣徒的招亲大选而来?”
南门宴没曾想郭传雄会这般放低姿态,略微转眼看了看郭传雄身后不远处的莫尘衣,只见她俏脸沉凝,眼神微迷,竟有些神思不属,而在她近旁,郭晋阳赫然束身长立,剑眉紧锁,满面沉灰,看起来倒像是在莽牯神兽的争端中吃了些暗亏,此刻正竭力压抑着心中对南门宴的愤怒之意。
南门宴不清楚莫尘衣招亲大选背后的端详,不过从四周众人虎视眈眈的神情中,完全能够领悟到置身事外的必要性,短暂沉吟片刻,不卑不亢地执手说道:“郭先生误会了。在下受人所托,要往万山墟隙走一趟,因为离此处最近,所以不请自来,还望勿怪。”
明月湖上涛声震天,南门宴的话音不高,但围在四周的人,个个听得一清二楚,彼此默然对视,狐疑色变,郭传雄更是双眉略紧,声音略转低沉,说道:“哦?不知南少侠受何人所托?去万山墟隙所欲何为?”
南门宴早在九嶷山的时候,博览先王经世之学,饱受五族明争暗斗的熏陶,对世事人心皆有一份较诸常人更深的洞见,虽然他行事上一直从心顺意,但是却也从不刻板迂腐,眼下四围之人尽都对他或者说对他脚下的银蛇虎视眈眈,他自知力弱难敌,就是加上石龙、火焰灵狐和金将军也无济于事。
于此形势悬殊的境况下,恰逢郭传雄沉声追问,南门宴不觉微微一笑,探手朝人群外刚刚爬上湖堤的金将军一指,淡淡然将心中早在开口之初就已想好的应对说了出来:“它的主人。”
几乎所有人都顺着南门宴的手指转头相望,倒把刚刚舒缓了一口气的石龙吓得立时屏住了呼吸,火焰灵狐和金将军倒是无惧无畏,而且还略略呲牙咧嘴开来。
郭传雄幽深暗沉的目光在火焰灵狐及金将军身上逡巡了一番,最后略带一丝狐疑地落在了金将军身上,端凝如剑的双眉轻拧微颤,似乎觉得有那么一丝熟悉但却又完全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凌空围在四周的人群中微微掠过一丝骚动,一个身着紫金长袍面相极显富贵的中年人忽而一阵不甚寒冷似的轻颤,肥厚如同莽牯神兽的腮帮子一般的脸颊剧烈震荡不已,口齿间哆哆嗦嗦地喃喃道:“是他……是他……”
紫金长袍的男子的话音极低,然而整个明月湖堤俱都一时沉寂下来,紧接着又有几人似乎想到了南门宴所指的人是谁,面露骇然惊惧之色。郭传雄却是始终未曾想起,转眼看到面色成灰的紫金长袍的男子,剑眉猛拧,沉声喝道:“金胖子,他说的是谁?”
郭传雄这一声喝,用上了他那一身不俗的修为,声如雷动,众人听闻俱都浑身一震,那紫金长袍的胖子也猛然清醒过来,抬手抹去头顶上滚滚而下的冷汗,颓然叹息道:“老郭,指条明路让南少侠走吧。”
金胖子的话,颓然而又无奈,话音未落,其他几个似乎猜到金将军主人是谁的人,也都默然点头不迭。郭传雄却是越想越不明白,虽然知道南门宴说的那个人或许真的强大到丝毫不能招惹,但是当着众多宾客及门下弟子的面,说什么也不能因为南门宴的一句话就放任他进入万山墟隙,否则他乃至整个明月湖在虎牢山还有什么威信颜面可言?
郭传雄权衡之下,硬着头皮,沉声说道:“金胖子,你今日莫不是专为看我笑话而来的?那人到底是谁,但说无妨。”
金胖子看着郭传雄阴沉若雨的面容,犯难之间终究一咬牙,鼓着满腔胆气,大声说道:“他说的是白衣公子。”
金胖子的话音落地,顿时满场寂静,就连明月湖深处的怒啸声和怒涛声,也似乎稍稍沉寂了几分,郭传雄更是浑身猛地一震,继而微微颤抖着松懈下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了看金将军,又转头看了看南门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竟是十分的踟蹰和为难。
金胖子看着郭传雄萎顿难为的情状,皱着眉头暗自叹息了一声,心底无奈兴叹:“我不说就是怕你知道之后如此难办,可你却偏偏要逼着我说出他的名字来,如今骑虎难下,你可不能怨我。”
郭传雄仿似有所感应似的,转头盯了满面无奈的金胖子一眼,眼底的郁愤之色一闪而逝,一股决绝之意油然而生,猛地咬紧牙关,回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