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门宴回头观望,看着界石外人来人去,光影流转,不觉有些狐疑,这里明明不禁御器飞行,可周泰为什么适才要带着他在山脚落地呢?
周泰感觉到南门宴投递过来的狐疑目光,转头微微笑了一下,唇角轻抿微扬,却是没有开口解答的意思。正待示意先进丹元坊,不期然迎面走来两个弱冠少年,其中一个正是偃师都,此人一见南门宴,先是微微一怔,随即宛若狗看到了肉一样兴奋欢笑开来,脚步迈大,不无戏谑地笑道:“咦,这不是符宗的南师弟么?你怎么也想着来丹元坊了?”
偃师都入门一月有余,与各宗各派的少年多有来往,仗着他大哥偃凌天在剑宗的地位颇高,隐隐已有几分少年弟子翘楚的气派。当然,他最不能忘的还是南门宴,一则南门宴身怀『冥山风雨剑』,二则南门宴的身份是尧皇帝孙,这两点,如若让他随意抓住一处,他便能傲立南疆,前程远大。
只是这一月来偃师都虽然有心,但无奈南门宴去了伏魔洞,那里骇人听闻的传说纷纭,他不敢贸然乱闯,没想到今日在这丹元坊,竟然逢着了南门宴,不免颇有些踏破铁鞋无觅处的意气。
周泰不知道偃师都与南门宴之间的过节,不过他相信以南门宴的性格,轻易不会与人结怨,眼下偃师都的姿态不说十分可憎却也大为不善,是以不禁双眉暗紧,隐有不悦之色。
南门宴虽与偃师都相交甚浅,不过对其色厉荏苒、睚眦必报的性格却是多有了解,于其话语间的戏谑嘲弄之意漠然不顾,淡然执手一礼,说道:“南门宴见过二位师兄。”
面对偃师都挑衅意味十分明显的戏谑之态,南门宴如清风自诩,泰然以对,这在偃师都等人乃至周泰眼里,无疑是深谙世事、通情练达之举。
诚然,自九岁那年定居九嶷山后,南门宴确实饱受王道学问的熏陶,又于尧皇余部五族之间的暗中倾轧洞若观火,不过他却从不曾心迷于此,三年多以来,他事事承意顺心,许是记忆虽然丧失了,但天生宁静淡泊的根性未变,于福祸诽誉之间,几已悲喜不萦纡怀。
此一番,他随周泰前来丹元坊,只为求取还魂丹,不意旁生事端。早在九嶷山中,来自淮山的讥讽嘲弄,较之此刻偃师都的口舌之毒,有过之而无不及,那个时候,他尚且心如止水,此时又怎会一般见识?
偃师都看着南门宴云淡风轻的姿态,和当年的淮山一样,更为郁愤难遣,或许往后每一个欲以言语荼毒南门宴的敌人,也都会是这般感受,仿佛一记重拳砸落到了空处,毫不着力,到头来震荡的却是自己的胸膛。
周泰看着偃师都郁愤难遣的情态,不禁心生厌憎,紧蹙着双眉看向偃师都身后的少年,略带一丝冰冷,低沉说道:“寒烨,丹元坊是什么地方?你还要任凭阿猫阿狗在此嚣叫不成?”
寒烨身穿一袭紫色长衫,样貌清俊,然则眉宇之间暗藏一丝阴鸷,气态倒与死去的淮山略有几分相近。他本是丹元坊长老寒泉之子,因九嶷山天灵石矿一事,得偃凌天馈赠重宝,这才辗转与偃师都走得近些。此前,他已不止一次听偃师都数落过同样身为此番拜入山门的弟子之一的南门宴,这时见偃师都意将发难,正心存看看热闹之意,却不想周泰竟会为南门宴强出头。
寒烨不意周泰竟与南门宴关系匪浅,略带尴尬地假意欢笑上前,抬手轻轻拍落在偃师都的肩头,笑道:“周师兄莫急,你先前托我们丹元坊准备的东西,梅师姐已经亲自接手过问,短则三日,迟则五日,定能让你满意。”
寒烨故意撇开偃师都和南门宴的纷争不提,只言关乎周泰本人的事情,意思已经十分明显,你周师兄和南门宴,在我们丹元坊这里,一个人是一个人的事,最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
周泰听得明白寒烨言语背后的意思,他也确实有求于丹元坊,山鬼身陷伏魔洞,虽然他时有送些东西过去,但是大都不太济事,最好是能弄些天灵石进去保其真元,否则时日长久,恐怕会落得道基崩崔的下场。天灵石甚为贵重,在临渊七十二圣峰,唯丹宗所聚甚多,是以他前些日子也求到了此处。
寒烨看着周泰沉面皱眉不语的情态,颇为满意地微微一笑,转眼看向南门宴,见其依旧一副平静悠然的出尘之态,不禁暗生一丝不喜,话音略转低沉,淡淡说道:“不知南师弟来我们丹元坊所为何事?”
南门宴心智通达,于寒烨和周泰之间一进一退的情势看得一清二楚,很明显寒烨与偃师都要更为亲近,当下也不拐弯抹角,秉直说道:“我想求几粒还魂丹。”
南门宴的话音未落,寒烨的面色便已陡地一沉,随后忽又失声大笑,口中惊叹不迭:“还魂丹?还一求就是几粒?你把我们丹元坊乃至整个丹宗当成什么地方了?是供你消遣的地方么?又或者说,你自认为道行德行堪比几大宗主,有福享用天宝之物?”
寒烨笑得很是夸张,眼角都已悬上了两颗清泪,然而话音却是越来越冷,到最后更是声似寒冰,森然刺骨。偃师都也没想到南门宴会无端得罪寒烨,看着寒烨愤然相逼,直觉大快人心,甚而觉得寒烨要是再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