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通往凌云峰的山荫石道之上,徐昭然默然沉寂,如同夹道两岸结成冰花的冻土。
偃凌天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得了前来接管天灵石矿的差事,这九嶷山中的诸多事宜,对于她而言,基本算是了了。
南门宴身怀『冥山风雨剑』这一个事实,她一直未曾忘却,也一直未曾丢弃那一份认为他与三十年前剑谱失窃案有所关联的怀疑,她想要带他一起回临渊七十二圣峰,可却又心存顾忌,怕他上了临渊七十二圣峰后再也不能下来,念及他一再于危难之际坚定不移地拔剑挡在她身前的恩情,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
南门宴也十分默契地沉默着,他虽然得到“狐妖”山鬼的指点,也有心去临渊七十二圣峰问道修行,亦知道徐昭然就是临渊七十二圣峰的杰出弟子,但是素来不太会求人的他,面对这近在眼前的大好机会,不禁有些踟蹰。
火焰灵狐驮着莫尘衣,不紧不慢地跟在二人身后。南昌河、侯烈、水木华等人则都自觉稍稍落后三丈有余,特意给二人留下话别的空间。
林间寒风微微,雪花徐坠悠悠,很是安静祥和。
不知不觉,众人已经踏上半山腰,远处新建的营寨已经遥遥在望。
南门宴前行的脚步微微一顿,说道:“你接下来就要回临渊七十二圣峰了么?”
徐昭然听到南门宴的问话,也缓缓停下了脚步,回头略带讶异地看了他一眼,点头说道:“到谷城见过我父亲一面,然后便回临渊七十二圣峰。”
南门宴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清净明透的双眸中透着一丝坚定,静静地看着徐昭然,说道:“我能不能跟你一起走?”
徐昭然从南门宴眼底看到了期待,还看到了一丝无奈,心底暗自微微一跳,虽然南门宴主动提出来要去临渊七十二圣峰,正好遂了她的愿,还免却了她不好开口的尴尬,但是这一刻她却没有半分舒坦,反倒有了一丝紧张,甚而是有些不想带南门宴去临渊七十二圣峰了。
短暂沉默了片刻,徐昭然平复心绪,蹙眉问道:“你真的想要去临渊七十二圣峰?”
南门宴缓缓转开了目光,点头说道:“嗯。我是尧皇帝孙的真实身份,淮炎玉已经泄露给了偃师都他们,如果我还留在这里,不光自身会有危险,还会连累整个部族。”
徐昭然从南门宴遥望营寨的姿态看出他其实并不太愿意离开。
是啊,所谓故土重迁,南门宴自从失忆后,三年来一千多个日夜,一直都住在这九嶷山中,换作任何一个人,谁又会想要离开?就是她自己,当年纵使她父亲要求强烈,她不也一样不愿离开谷城的家么?
只是,人都有身不由己和莫可奈何的时候。当年她是如此,如今南门宴也是这样。
徐昭然默然按捺下受到感染的情绪,微微吸了口气,故意用轻松的语气,笑着说道:“我也是三苗百族中的一员,你就不怕跟我走同样会面临生命危险么?”
南门宴悠然转回头,静静地看着徐昭然月牙似的双眸,仍显稚嫩的脸上缓缓浮起一抹真诚而又洒脱的笑容,看似玩笑却又无比认真而坚定地说道:“人这一辈子不得是能结识一二个尽可将生命托付的朋友方才不枉此生么?”
南门宴的话音舒缓而略带一丝笑谑的意味,然而落在徐昭然的耳畔心间,却是让她心潮起伏,神色震动,脑海中不觉浮现起之前在迷谷灵泉山洞外南门宴两袖清风徐行的背影,一时间豪气充满胸臆,此前的种种疑虑尽消,呵呵欢笑开来,洒然说道:“好,我带你走。”
徐昭然说罢,不再迈步前行,反而悠然转身,往山下大步而去,经过侯烈与彭刚身旁时,淡淡说道:“跟我走,我有几句话要交待。”
南门宴一个十二岁过半的孩子都能对她倾心相待,素来傲娇大气的徐氏部落大小姐又岂能承受不起?她一样能够对他倾心相待,哪怕此去临渊七十二圣峰真的证实他确与三十年前剑谱失窃案有所牵连,她也要尽全力为其周旋。
南门宴转身看着徐昭然洒落远去的娇俏背影,亦觉似有清风从她身上那粗陋的麻衣广袖间飘逸纷飞,不觉灿然一笑,在南昌河等人愕然注视之下,回头朝着远处的营寨大步而去。
……
……
凌云峰上,新建的五族大族长的房屋,明显较诸楼溪峰南麓时的族长大屋要气派得多,粗合三围的栗木耸峙于庭,其上刀斩斧斫的黄龙图腾矫狂狰狞,栩栩如生。屋顶粗逾小指的白茅叠铺三层,檐边如刃,空空的茅干末梢,挂着三分清净闪亮的冰棱,蔚为壮观。
堂屋阔大雄伟,火塘里烈焰翛翛,将整个大堂照彻通明,左右两个偏房,左边是南门宴的,右边是莫尘衣的,在南昌河的细心监督之下,将他们二人的居处彻底分离了开来。
南门宴对于这样规制的族长大屋,或者说是他这个尧皇帝孙的行宫,没有太多感触,只不过是在跨过门槛看到堂屋中座位按照坐北朝南的形制摆放之际,双眉微微蹙动了一下。
踏进堂屋深处,南门宴随意挑了一张距离火塘不甚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