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冷面夺门而出,说道:“我回去收拾一下,明天一早就带雪儿启程。”
南门宴伫立在门前,听到大医师巫奇往外而来的脚步声,身形微转,悄无声息地背贴在门旁墙上,看着巫奇与南昌河相继跨门而出又并肩头也不回地出了堂屋大门,方才转而一步轻轻跨进偏房之中,探眼往南牧雪的小床望去,愕然发觉松油灯的黯淡火光下,南牧雪的双眼悠张,正静如秋水般望在他脸上。
南门宴不知道南牧雪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不过估摸着她也听到了南昌河与大医师巫奇的对话,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缓缓走到床前,探手取下肩上的雪白狐皮,俯身轻轻盖上她仍显瘦削的肩头,笑了笑,说道:“对不起,我又连累了你。”
南牧雪醒来已经有了好一会儿,不光听到了南昌河与大医师巫奇的议论,而且听到了堂屋中的诸多争吵,甚而是南门宴最初归来到达窗下的脚步声,她也都于冥冥中听得一清二楚,或者更为直接地说她就是被南门宴归来的脚步声唤醒的,之所以一直在南昌河与巫奇面前闭眼装睡,便是在等他。
南牧雪看着南门宴嘴角略带一丝萧瑟的微笑,以及满布伤痕的脖颈、肩背和胸膛,眼底尽是一片如水的温柔,探手轻轻抓住雪白狐皮的上沿,淡而坚定地说道:“宴哥哥,你跟我一起上万圣山去吧。等我们到了那里,我一定让我大哥帮你。”
南门宴看着南牧雪真诚而平静的眼神,心底涌过一阵暖流,适才因为种种变故而起的微怨,随之冰释瓦解,淡泊、平静而又潇洒地摇头笑道:“我在这里挺好的,就不陪你去了。”
南牧雪温婉可人,不光一点不傻,反而十分冰雪聪明。从南门宴这一句彻底洒落、简单至极的话语中,她品出了种种深意——南门宴身为尧皇帝孙,若随她一并北上前往万圣山,无疑会引来虞舜势力的重重阻挠,不光其自身将会置于险境,而且还会真的连累到她——是以,不管是为了她的成功疗治伤毒,还是为了留住青山意图日后北上中原,他都不能以身犯险。
南牧雪领悟到南门宴心中的深意后,眼底的那一丝淡淡的忧虑之色尽去,嘴角微扬,病态的俏脸上浮起一抹仍旧万分美艳动人的笑容,爽朗说道:“那宴哥哥就在寨子里好好待着,等我到万圣山疗治好伤毒之后即刻便回。至于淮山以及他爹,你也不用怕他们,我爹他们不知道,我却还是清楚的,那火狐分明就是他招来的,回头我就告诉我爹,看他们还敢怎样。”
南门宴知道淮炎玉、葛青松和水木华等人早已对他不再信奉,火狐事件只不过是一个引子罢了,说与不说意义不大。不过面对皱缩着琼鼻满面不忿地为他抗争的南牧雪,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脑海中回想着“狐妖”说过他并非天生的天冥之体一事,神色微微一顿,颇为谨慎地说道:“牧牧,你到了万圣山见到你大哥后,能不能帮我问问,三年前在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南牧雪看着南门宴骤转沉凝的脸色,只道他又想起了三年前突然失忆的事情,尖细的眉峰微微凝聚,郑重说道:“嗯,我一问到答案便立即飞鹤传书给你。”
南门宴以前听南牧雪说过,早些年她身在帝都平阳的时候,与远在万圣山上的大哥南云轩偶有飞鹤传书的来往,三年前南迁到了这九嶷山后,便再也没了联系。不过想必当年的飞鹤还在,南牧雪到了万圣山之后,应当传书不难。
南门宴将心事彻底交托,更觉坦荡轻松,含笑点头,说道:“你明天一早就要启程了,有什么想要带的,我帮你收拾准备。”
南牧雪平静温柔的目光落在南门宴身上醒目的伤口处,微抿着唇角摇了摇头,低声说道:“要带什么东西,我爹都会有安排的,现在我就想再和你喝一回醉酒。”
南门宴在过去三年的焚元困境挣扎的过程中,时有受伤,每每于此之际,便会借醉酒麻痹一下痛觉神经。最开始南门宴不喜也不善饮酒,后来在南牧雪的杯杯劝进陪同下,方才渐饮渐善,渐善渐喜。不过由于近一年来随着焚元汤液对他产生的效益飞速减弱,南门宴少有负伤,与南牧雪相对畅饮的经历便随之减少了许多。
此番南牧雪要醉酒,其在为他止伤治痛的用意,南门宴自然心知肚明,也不因她身中瘴毒而矫情劝诫,返身到堂屋抱过一顶三尺小缸,掀开瓦盖,用两只深及三寸的青竹杯满舀粗酿,与南牧雪相对畅饮开来。
这一夜,南门宴喝得大醉,醉到深处做了一个梦,梦里又见了那一座起于云根深处、至于无尽虚空的崔嵬大山,山峰如柱,柱贯天地,任凭日月如梭,风霜雨雪,始终岿然不动,万古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