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皇开天之后,阳清之气上升于天,阴浊之气下沉于地,存世之人,无需修行,也能一梦千古,永生不死。然而,诸神乱战以后,天道崩崔,阴阳混乱,清浊难分,存世之人,十之**尽皆生而天灵之气渐散,天冥之息缓聚,若不修道,人生七十古来稀,若能修道,焚元也好、养气也罢,修行之路步步维艰,大小天劫更似长剑悬顶,稍有不慎,便即万劫不复,甚而灰飞烟灭,不入轮回。”
“于今之世,除却这绝大多数人之外,还有两种万中无一的特殊体质之人。其一生而天灵之气凝聚不散,天冥之息避而不入,这类人轻而易举便能焚元养气,修道之路畅通无阻,一日千里,如无意外,成就真人、天圣之境亦非难事;其二生而天灵之气散尽,天冥之息凝聚不去,这种人未老先衰,多夭殁于幼时,若无机缘承法修道,鲜能留存于世。”
“狐妖”把话说到此处便即中断,南门宴于沉寂中稍稍意味到“狐妖”很可能把他当成了最后那种人,不过他自己却并不太愿意对号入座,淡淡说道:“我不太明白你说这些和我的病有什么关系。”
“狐妖”又悠悠叹息了一声,说道:“你的情况有些特殊,我也不是很能理解。倘若你当真是天生的天冥之体的人,断然活不到今天,可若要说你不是天冥之体,而你体内确实没有一丝一毫的天灵之气,且对天灵之气没有半分感触,否则,以你现在的根基,早该步入养气境了。”
“不是天生的天冥之体?”南门宴心底不禁微微一跳,想到自出生到三年前的那段丧失殆尽的记忆,剑眉不由得蹙动不已,暗自琢磨开来:“莫非一切都是从三年前开始的?可三年前我到底遇到了什么样的变故方才会变成这样?”
南门宴脑海中默默回忆琢磨着南昌河乃至南牧雪所告诉他的一切,从虞舜逼宫篡位、囚禁唐尧与丹朱开始,一直捋到他最后在集水镇阴差阳错地被南昌河与南牧雪所救,发现唯一可能清楚三年前发生在他身上的巨大变故真相的人是南云轩。
然而,南云轩此时远在万圣山之巅,别说中间几乎隔着虞舜强大势力笼罩的半壁江山,南门宴短时间乃至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可能到达那里,就凭南昌河与南云轩之间的恶劣父子关系,南云轩或许压根就不会搭理他这个南昌河的义子。
“狐妖”仿佛不知道南门宴的沉吟思量似的,沉默了片刻之后,漫不经心地问道:“三年了,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一定要坚持修行呢?”
南门宴的思绪不觉被“狐妖”的问话所牵引,想到自己三年前在南昌河近乎苛刻的严格要求下第一次开始修行,三年来在充满强烈血腥和草药气味的肮脏汤液中,痛苦一日一日深彻沉重,直到忽然某天痛到不堪承受的极点,继而又一天一天减轻,直至如今近乎麻木,不禁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不过转念间复又一片清明。
他曾从大医师巫奇那里听到过,但凡能够修行到元神境界,便能此生记忆完满,只要一曾经历过的人和事,纵使雁过无痕,也能找到那条曾经飞行过的轨迹。倘若还能修行到天圣境界,那么前世往生千秋万代亦能洞若观火。
他很清楚,自己之所以在苦难中坚持不懈地修行,并不为南昌河在严格要求之余所苦苦叮咛的两件事,一则有朝一日重返帝都解救惨遭囚禁的唐尧和丹朱,二则终有一天手刃虞舜重掌神州江山,而仅仅只是因为他想要达到元神境界,想要找回自己九岁前的那一段残灭不存的完整记忆。
南门宴心底一直认定一件事实,关于自己的一切,别人告诉你的,终究是别人告诉你的,自己知道的,终究还是自己知道的。这无关乎信任与不信任,哪怕前后两者最终在事实上毫无差别,至少亲身经历过的那一份情感触动,别人说得再怎么天花烂坠也无法弥补和替代。
当然,南门宴纵使对自己为什么不放弃修行有坚定不移的答案,却也没有开口告诉“狐妖”,而狐妖似乎也没想从他口中得到独一无二的真实答案,紧接着又问:“你还想继续修行么?”
南门宴的心头猛地一阵巨震,想、无比强烈地想的回答几乎就要脱口而出,甚而还想问问那“狐妖”,他要怎样才能突破焚元境继续修行。然而,话到了嘴边忽又猛地怔悟,觉得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没有必要告诉一个“狐妖”,而且他也并不相信一个“狐妖”能够帮他解决修行上的难题,是以终究没有说出来。
就在南门宴这么一犹疑迟钝的刹那,火狐猛地暴起一声凄厉的呜鸣,两只血红闪亮的双眸霎时间掠过数尺虚空,没等南门宴作出任何反抗,锋利而强劲的前爪便已深深刺入他强韧的肩头,将他沉沉按倒在池底,魁伟狰狞的狐首哗然直扎水下,獠牙擎张,牢牢叼住了他的咽喉。
南门宴在剧烈刺痛中猝然惊醒,然而再想反抗却是已经无能为力,滚烫的灵泉之水混着自他肩头和脖颈上流溢出来的鲜血,从口鼻间汹涌倒灌而入,飞快地压缩排挤掉他胸肺间的空气,呛得他几欲窒息。
在无限接近死亡的一刻,他才猛然醒悟到自己的羸弱不堪,才猛然从平静淡泊的心灵深处,涌起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恐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