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快到清泉村的路上,吉天佑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自己的旧院。
院子前面的沙沟里空寂无人,打井队已经撤离,现场一片狼藉,留下了一个没有水的大窟窿。吉天佑不知道在沙沟里打井究竟是谁的决策,谁给测定的井位,只知道打井队在他从省城回来的第二天就开进了沙沟,也看见过一次兰春桃,当时兰春桃在沙沟里指手画脚地说着话,然后钻机轰鸣夜以继日地钻探了好几天。这几天,围观打井的人很多,可以说人潮如海,有清泉村的村民,也有县城的居民,其中还有水务局的职工。人们在围观打井的同时,又在注视着他家的动态。不少人对他们评头品足、冷嘲热讽,甚至是幸灾乐祸,似乎绿洲县的干旱缺水是由吉天佑造成的,全县高昂的水价是由李武、李玟给哄抬起来的,只要他们搬离这个院子县城的缺水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很多人来时还手拎着水桶,在他们还未完全搬离时就闯进院子哄抢起了井水;水务局的警告牌只对吉天佑一家起了作用,对其他人无任何意义。
这几天,吉天佑在心寒的同时还觉得好笑,他笑打井决策人的愚蠢,也笑围观者的愚痴。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他一眼就看出了在沙沟里打井的不可行,他家院子里的井里有水并不等于院子外面的沙沟里就有水,世上万物各有其道,找不到地下水道,即便是把地球钻通了照样打不出水来。想当初,他是在确定了这个院子里能打井的前提下才盖的房子,测定井位是慎之又慎,唯恐白白浪费了钱财和气力,如今这些人花公家的钱打井就这样随意和慷慨,真是不能相提并论!也许,这又是冯子文这个疯子的杰作!可悲的是绿洲县的旱情到了如此严重的程度,樊志中还在支持和纵容冯子文这个疯子继续胡作非为……
吉天佑不愿再想下去,想下去只能再添烦恼,不能改变现实,还是什么都不想最好,他来到了院门口。院子的大门没有上锁,只用一小截铁丝拧着,因为井已干枯,这处院子已经失去了它的价值,像一只被遗弃的敝履,孤独地坐落在山脚之下。想到前几天县里逼命似的让他搬家,吉天佑的心里啼笑皆非,感觉自己这三年多来的境遇与这处院子几天来的遭遇有着惊人的相似。吉天佑拧开铁丝进了院子,院子里的菜地和井台四周的花池被践踏的面目全非,到处是争抢打水的人们丢弃的烟头和杂物;井台遭到了严重破坏,被绝望的人们拆掉后填充到了井体内,房子门窗上的玻璃全部被打碎,一片残破不堪、荒芜凄凉的景象,吉天佑的眼里禁不住落下泪来。尤其是院子里的这口井,当初为了节省资金,他和李玟自己动手打井,他一镐一锹地在井下挖土,李玟在上面一筐一筐地往上吊土,遇到坚硬的沙石地层几天下挖不了一尺,前后用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打成了这口二十多米深的井。两人尽管累的直不起腰,双手生疼,但心里却感到无比的甜蜜和幸福。这处他生活了近二十年的院子,见证了他人生悲欢离合、命运曲折多舛的院子,如今沦落到这般地步,真让他感叹人生无常、世事难测!敝帚自珍,院子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倾注着他的心血,别人不珍惜,吉天佑珍惜,他动手整理起了院子,直到累的浑身无力才停了下来,坐在房檐底下背靠着窗台休息,不知不觉进入了梦乡。
睡梦中的吉天佑手持铁锹低头在院中绿油油的菜地间修理着畦垅,一旁被各色鲜花围绕的井台上站着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子,女子一边秋水盈盈地看着他,一边欢快地往出压水。吉天佑直起腰来,用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后发现了井台上的女子,只见女子身材高挑、婀娜多姿、笑靥如花,身穿一件洁白轻盈的长裙,在夕阳的余辉中显得分外超凡脱俗、清新秀丽、清纯可爱,她不像李玟也不像吴小丽这些凡尘俗女,很像大学时期的林雅晴,更像是上天派下来的一个花丛仙子。女子看到吉天佑在注视着她,笑的更加妩媚、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