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与先后目睹晚衣惨死、人类互食,一时神智也有些恍惚,喃喃道:“难道……被罪恶吞噬..天罚降临……就是如此。”
逢劫微微皱眉,似乎是回忆起当年之状,只低声道:“天轮之哀,怨憎会之恶,二十年前吐蕃边境,二十万人就是以**凡胎承受了女娲大神的诅咒,人人互相啃食而死,二十万人死无全尸,惨不忍睹。”
夜来乍一见到这般惨状,顿时腹内翻腾不休,恶心干呕起来,出言怒骂道:“老匹夫!既然你痛惜二十年前同袍丧生、家族覆灭的惨状,还不惜在身上镶上几百只眼球,为何还要对别人施加同样的痛苦?你不是号称洛阳秩序的守护者么,为何却要犯下这般天理难容的罪孽,要令所有人互相生生啃食而死?”
逢劫冷笑道:“不错,老夫一直自诩洛阳秩序的守护者,但若是秩序腐朽了呢?若是这世道出错了呢?老夫在鬼市的位子上,一直躲在黑暗污秽之中看着,这世间的秩序就是已经腐烂了,这世道就是已经错了!老夫若是一意孤行,岂不更是助纣为虐?你是月食妖女,你更该比任何人都懂得这怨憎会之恶,怨憎会,不是撕心裂肺之恨,也不是抓肝挠心之厌,而是深浸骨髓中的痛,是钝刀割锯的苦,这种痛苦从不发作,只会缓慢发酵,渐渐地让世间腐朽堕落。”
逢劫高举起双手,缓缓地转身,似乎是想让身上每一只眼珠都能看到人人啃食,挣扎在痛苦之中的洛阳,“月食妖女啊,你更该比任何人懂得人之懒惰畏缩,明明人人都怨憎彼此,但只要自己还得以苟活,人便从不会关心别人的痛苦。二十年前,这痛苦爆发在吐蕃边境,但吐蕃天高地远,痛苦不及其身,世人便选择了忽视和遗忘。现在好了,洛阳吃痛,整个世间都会感到痛苦,每个人都要体会到怨憎会恶念的加身、爆发,才能引发推翻腐烂秩序的变革!我现在先不杀你们,我要你们亲眼看着这洛阳遍布尸骨,血流成河!”
夜来怒极反笑道:“老匹夫,你以为自己是谁?这番长篇大论就是你攀登喜马拉雅,谒见雪山活佛的心得了?让人人感到痛苦,推翻旧秩序就是你苦苦追寻的答案了?老匹夫,要我说你啊,你躲在黑暗污秽里看这个世间,自然一切都沾染了黑暗污秽,这世间的一切黑暗都是你心里黑暗的投影;还有啊,你选择激发怨憎会之恶,用痛苦来惩罚世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怨这世道,你憎这世人,你身处这世道眼见着众人的阴暗,这才是不折不扣的怨憎会之恶念。老匹夫你少来大义凛然了,其实今天晷日天轮真正激发的只是你一个人的怨憎会,今天你所有的行为只显示了你对世人的怨憎,你以为、你想象着、你安慰自己说是要拯救的那些人,恰恰是你最怨憎的人,他们才是为你恶念的陪葬品!”
当整个洛阳沦丧在人类互相啃食的撕裂和惨嚎之声中,逢劫全身上下镶嵌的几百只血丝密布的眼珠均极兴奋地微微颤抖,似乎要将洛阳的惨状尽收眼底般,本是各自看向不同的方向。夜来的怒喝却如闪电般击中逢劫,几百只眼珠瞬间齐齐转回,凝视在夜来身上,直令夜来从心底倒升起一股刺骨恶寒,几乎昏厥过去。
但夜来这一番话似乎狠狠戳中了逢劫的心结,连色无色界的空间都是一阵摇晃,逢劫面露惊惶之色,接连倒退几步,手指颤抖着指着夜来,喃喃自语道:“你……你胡说,这是我代天行道施以的天罚,是以怨憎会之痛苦唤醒人世的大义,又怎会是我一个人的怨憎会……你胡说!你这月食妖女,我先看看你心底的暗月之魂,到底承载了多少怨憎会的恶念!”
逢劫似乎恼羞成怒,镶嵌着“天轮之哀”的晷日天轮爆射出凄厉紫光,将夜来直接裹在其中。
那紫光宛如一座飞桥,将晷日天轮与夜来连接起来,夜来只觉天轮之哀的力量汹涌入体,便是摧枯拉朽、直抵心牢,轰得那座本不牢靠的“小千世界”封印竟是一阵剧烈摇晃,暗月之魂所吸食的恶念从封印的裂缝中汩汩渗出,更随着天轮紫光从夜来体内被抽离,反被晷日天轮所吞噬。
夜来本以为自己内心怨憎会之苦积郁已深,有了天罚等人的前车之鉴,若是自己被晷日天轮的紫光照中,还不得立刻被吸成人干?不料天轮之哀并未激发夜来的怨憎会之苦,而是源源不断地稀释着夜来心牢中贮藏的恶念,竟反倒成了一件好事。
夜来心中无奈冷笑,只怕是暗月之魂穷凶极恶,连天轮之哀所代表的怨憎会恶念,也及不上暗月之恶的万一。正迷迷糊糊间自嘲着,夜来忽而听到一句轻得几乎不可听闻的女声,从晷日天轮中传来,虽然是一道女声,但其中似乎混杂了十二道粗细不一的嗓音,略有些悲哀地道:“是你么?就是你了吧……”
“是谁?”夜来没料到晷日天轮本身居然还会说话,不由悚然一惊,再仔细一听,那淡淡的女声已然消失无踪。下一刹那,晷日天轮传来的吸力突然转向,本被它吸走了的月食恶意连同其中天轮之哀激荡的无数怨憎会恶念,均如天瀑倒灌般返回涌入夜来的体内,横冲直撞地在夜来的筋脉中游走,带来近乎撕裂崩溃般的剧痛。夜来还未及惨叫出声,大脑却嗡地一声突然一颤,仿佛灵识中突然被闯开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