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够活这么久！”伊奇气急败坏道，“你在糊弄我们！”
“不——”那个人的语气保持着冷静，“我没有必要欺骗十万年来遇到的第一个活着的人类。”
“你真的是活人？”我又重提了这个问题。
“能否请你不要纠缠在生死这样渺小的问题上。”塞斯说道，“如果你们希望更多地了解我，那我建议你们尽快赶到我这里。”
“我们要怎么做？”
“我已经说过。你们必须死去。”
“我不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我想了想，说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塞斯说道。
一阵沉默之后，我说道：“为什么？”
“因为——活人，是无法跳跃时间束的。”
“时间束？”
“没错——时间束。”
“那是什么？”
“这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清楚的概念，但请你们相信我，如果你们想要到我这里来，必须结束自己的生命。”
“不管藏土世界的人怎么看待生命，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时珍惜生命的，不会因为没有原因的事情而轻易断送自己的性命。”我说道。
塞斯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阵子，他才说道：“好吧。这是你要求的，不要怪我——让我看一下，你最新经历的时间束的内容……”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低落，似乎要做一件很不情愿的事情。
片刻之后，他的声音又响起了：“你确定要听我接下来说的话？”
一种拒斥感在我心里油然而生，想要让我抵制住**拒绝听他接下来说的话，但我的的确确受到了撒旦的诅咒，我没有能够抵御住好奇心，反而更加急切地说道：“是的，我必须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才能确定到底能不能照你说的去做。”
塞斯显然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种表达情绪的方法在人类历史上是共通的。
“你应该已经忘了这个名字了吧，”他顿了顿，说道，“米亚·胡伯。”
“米亚——胡伯？这是我的姓，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个人？”我纳闷道。
“但她是你的妻子呵——”
妻子？米亚——
我仿佛被一道闪电击中，记忆，如同被电流激活的灯光一样突然刺眼地闪耀在我面前。
于是——关于米亚，以及关于我与米亚的一生，都回来了。
我和她的相遇，在教堂里的婚礼，我们的孩子诞生，阿妮妲，还有安德烈，我们在芙兰谢尔安度晚年，直到米亚在我怀里离世这个时刻：“扬，好好的，待会儿见……”我清晰地记得这个时刻的每一秒钟，这关闭我的世界的大门的时刻……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我会忘记她？
不不不！最可怕的是——为什么我还活着？为什么我还这么年轻？而米亚——
等等——这，我身边的，伊奇——为什么会有米亚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么了！
那种极度不祥的感觉是什么？
那种让我几乎要窒息的推测又是什么？
难道说——
不不，不可能是梦，我和米亚共度的一生，怎么可能是梦？
也许是见我长时间没有说话，塞斯又传来声音：“你想起来了吗？”
“我想他想起来了。”伊奇替我做了回答，“但他看上去糟透了。”
“他应该刚度过二级回溯期，我说的话刺激了他的一级回溯期的开放，那些消失的记忆，终于回来了。”
“果然是叫一级回溯期，看来我这样翻译是没错的。这是最容易度过的一段时光，但接下来可是噩梦呀——我当时进入的时间比较短，但即使如此——度过二级回溯期后，进入一级回溯期，我依然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我在那里只是度过了十五年，但已经足够长了——我，所幸，我很就会彻底忘记的……”
“他进去了多少年？”塞斯问道。
“我估计，是一辈子。”伊奇叹了口气说道，“这——到底让人怎么面对呢？”
塞斯沉默下来。
我则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我所面对的，是已经崩塌却依然存在世界。
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我把双手的十指深深地****自己的头发里，使出吃奶的劲攥紧了发根，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我的意识也连根拔起来一样。
两个世界，两种记忆，原本如同白色的牛奶与黑色的清咖一般泾渭分明，但现在，却突然绞在了一起，而且，它们，这两种记忆，根本不可能相融！
伊奇，不，米亚——她，她到底怎么了？她难道——不存在吗？那我与她的一生的记忆，我们的生命，我们的存在的价值——难道，都只是一场虚无吗？
不！
不！！
不！！！
我紧紧拽住自己的头发，浑身剧烈颤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