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攸康尚熹公的名号说来还是先皇所赐,那年他不过二十出头,资质平平,古人之书读了不少,先圣之言也背了不少,问之对答如流,但若让其解释一二,往往不知如何言语,换了几位先生,多是唉声叹气摇头晃脑,最终只得对其父言之此子是个背死书、行八股之人,平庸之辈。
其父只得认了,心念着他尚家也算是将相之后,从祖辈起便身兼边国守卫要事,他这孩儿不是相才谋士,但好歹也可弃文习武,来日随军振兴尚家门楣,倒也不扫颜面。
一两年后,又换了几波师傅,尚父终于放弃,他这孩儿习文不成习武更不得要领,此生恐怕难以出头,只好另寻他法,放一闲职,安度晚年也是罢了。于是托了已入宫为妃的妹妹,为尚攸康求了一个尚熹公的名号,虽说是王爷,却无职无权,只领着俸禄,做闲散客。
那年秋季,他听召入宫受封,宫里太监让在太华殿外等候,他随处张望,却不经意瞧见远处荷花池旁玩耍的孩童,三四岁模样,小脸圆润粉扑扑,看起来可爱非常。
那小童手持树枝,逗着池中金鱼,鱼儿似乎有些怒气,从池中一跃而起,撒了他一脸的水,小童见状,抹起衣袖,卷了裤腿就要下池子找那鱼儿算账。
那池中水看着不深,但少说也有两米多,小童若是真进入了,还不被淹了水?
他才要呼喊,却见有人先一步,将小童从池边拉了回来,搂在怀中,那男子温文尔雅,一表人才,衣着朴素却不失礼仪。离得老远,他虽听不清说了什么,却还是隐约听到那男子唤小童为“阿雁。”
再要看去,殿门开启,传令让他见驾,收回了目光却也不忘随口问一句传旨的公公那池边玩耍的孩童是何人?
那公公瞥了一眼,尖声尖气道,“我还当谁呢?不就是商家那父子,不就是有个入宫的姊妹,还真厚着脸皮天天往这儿跑,若不是陛下疼惜新妃,岂允他……”话说出口,才觉不对,这身后跟着听封的王爷还不是因了后宫的关系,“哎呀,大人您可别往心里去,我这臭嘴,真是的!”
尚攸康笑了笑,他无才无德,图了家里关系谋得此职,也难怪连个太监都瞧不起,“王公公客气了,实话罢了。”
多年来,他久居江北,此生也就一次进京见主,便是那次,只是当年从宫外至宫中,从殿外入了殿内,听了帝王言,封了王爷名,这一路行来,最有收获的反倒是那池边一撇的商家父子。
之后,商家落户江北城,尚攸康同那日遥望之人成了挚友,知他性情淡泊,平生友人极少,也知那孩儿名为商篱雁,是家中二子,也知他与夫人伉俪情深,谁知天妒红颜,生死相隔。二人君子之交,虽平淡如水却也视对方为兄弟至亲。
几年后,一纸诏书,一场大火,彻底摧毁了一切。
尚攸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看着地上已经没有声息的“王衍”,经过一天一夜的严刑拷打,终是撑不住了,“埋了吧。”
“是。”冯良逸将“王衍”松绑,正准备拖出去埋了,谁知他手下一滞,沉默片刻,“大人,您来看。”
尚攸康转过头去,这个被打的血肉模糊之人脸上的皮肤竟一点点脱落,露出另一张脸来,“这是……”他又上前几步,这张脸他并不陌生,每年这个时候,此人都会带着陛下圣旨来此视察,“怎么会!”
尚攸康猛退几步,对冯良逸道,“见他脸面遮掩起来,莫要让旁人瞧见。”随后,自己急匆匆离开地牢,返回正厅。
昨日发现府中奸细后,尚奉炫将尚府上下排查一番,还好没有发现其他什么人,城门依旧紧闭,没有将之前的黑衣人尽数出去,绝不能打开城门。
尚攸康进来的时候,尚奉炫正同潜伏进来的赵凯光说着,见他父亲这般脸色,恐怕事情不对,拍了拍赵凯光,“我让下人带你去歇息一下,你小子真是胆大,我可是下了死命令格杀勿论,竟被你好运闯了进来。”
赵凯光自是也瞧见尚攸康,行了礼,“大人好,晚辈赵凯光,见过大人。”
尚攸康冲他点了点头,无心多言,“我听奉炫有些话要说,你既是奉炫好友,什么事随意便可。”
“多谢大人。”
送赵凯光离开后,尚奉炫急忙回身问道,“父亲,何时如此紧急?”
“你可还记得朝中礼部侍郎魏德冼?”
“自是记得。”尚奉炫点了点头,每年这个时候,此人便会到江北视察,前几年他虽不在却也是知道的,“怎么了?为何突然提及此人?”
“昨日抓住的那人死了。”尚攸康叹了口气,“是我操之过急,太想从他口中得知一二,谁知……”
“难道说……”尚奉炫猛然激起,前几日曾收到信函,那魏德冼不日便到,“怎么会?我虽没见过几面,但那人也不是长了如此模样。”
“方才人死后,脸上竟蜕了一层皮,露出真容,这才见得。”尚攸康神情凝重,“如果有人故意栽赃,这魏德冼死在尚府,可是坐实反叛证据,这……恐怕是一个局。”
“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