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然很聪明。
她的聪明在于清楚地知道什么是能做的,而什么又是做了也不会成功的。
认真地论起来,她才是魔尊云离的未婚妻,是六界九道皆知的准魔妃,即便云离化身莫弃和清歌拜了天地成了亲又如何,只要她不肯退让,连君长公主也不能奈她何,毕竟最能证明一切的魔尊已经不在了……
可她却退让了。
连清歌都觉得惊讶,毕竟百年前的琼浆宴上,她那般疯狂决绝恨不得自己即刻去死!
而此刻清歌问起,嫣然然也格外的坦诚:“我厌恶你,自然是不会让你好过的——魔尊殒落,群魔皆觊觎那个位子,你想当魔妃,就要震慑住所有心怀觊觎的魔,与夺取魔尊之位也没有什么两样了——这样的事情,我自然是做不到的,我以为你也做不到。”
她微微笑着,眼神里带着明晃晃的恶意:“长公主殿下既然想要你当魔妃,那我就让你当,因为我等着你跌下来,等着看你难堪!”
哎呦我去,这简直是不能忍!
暴脾气的阿牙觉得自己都听不下去了,直接炸毛暴起,一爪子就朝着嫣然然那张苍白的脸挠了过去,心道你想看难堪,那我就给你难堪!
清歌竟也没有阻止。
但这一爪子最后还是被挡掉了。
寒邪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恰恰好挡了这一爪子。
阿牙一击不中,倒也没有再动手,只怒道:“臭小子,你皮痒了不是?!”
寒邪转头目光阴沉沉地扫过它一身油光黑亮的皮毛,不过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微微欠身对着清歌行了一礼,低声道:“夏侯君晓得您回来,正往主营去。”
阿牙骤然噤声,瞪大了眼珠子。清歌以为它会炸毛,结果就见它骂了一句“老杂毛”,然后撒腿就往营地的方向跑去,转眼间就不见影了,这显然是要找事去了!寒邪嘴角抽了抽,费了好大劲才把到嘴边上的“蠢狗”两个字给咽回去。清歌大概是已经习惯阿牙这样了,依旧还是面不改色的样子,甚至连寒邪跟她说的话也好似并不在意的样子,伸手指了指前面望不到头的营地,问道:“你说我是舍不得这已经到手了的一切,那么你呢?你当初想要成为魔妃,是想要这个位子所带来的这一切,还是因为喜欢云离?”
清歌从来也没有这样直白而尖锐地问过这样一个问题,嫣然然的脸色变了一变。
不过这样的色变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她就重新恢复了神色,有些不耐地回了一句:“云离哥哥都不在了,如今你再问这些,又有什么意思?”
清歌点了点头,道:“是没什么意思了。”
说罢,便迈步向着营地的方向而去了。寒邪好似没有听到她们的对话一般,默不作声地跟在她身后。
嫣然然是来拦人的,可如今却没能将人拦住——看清歌这架势也知道她是准备回主营见夏侯君去了,于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嫣氏一族……我的姑姥姥也已经倒向夏侯君了,六君尽数倒戈,夏侯君不会善罢甘休的!”
事实上,连嫣然然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说这些话,对她来说清歌死了才是痛快的,可偏偏昔日的斩魔神女如今已是魔界的女主人,她不仅代表着魔界,也代表着魔尊……
清歌是个有了决断就不会回头的性子,嫣然然已经知道拦不住她了,却不曾想原本已经头也不回往前走的清歌顿了顿,竟破天荒地停下了脚步。
“那又如何呢?”她淡淡地反问,神色平静,“莫说只是本就各怀心思的六君,便是四将尽数背叛了,我也是要走这一遭的。”
嫣然然竟并不觉得意外,只是脱口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艰难,却还要这样坚持不肯退让?
“为什么……”清歌低头想了想,再抬头时目光里好似多了些温暖的颜色,“因为这一切都是他留下的——属于他的东西,无论是谁,都休想从我手里夺走!”
嫣然然骤然沉默了下去。
明明曾是六界九道皆知的寡情冷性,万事皆不入眼亦不入心,如今却似那护崽的母狼,虽不动声色却死死攥着手里的一切丝毫不肯退却……是因为这已经是她仅有的了吗?
她这样想着,有那么一瞬间,心中竟觉无比的荒凉。
然而,清歌却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是怎样的悲喜,也并不想知道——明明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她却忽然又折返回来,站在嫣然然面前沉吟了片刻,才终于又开口:“我在人间界,见到了一个人。”
嫣然然抬眼看她,虽不明白她为何说起毫不相关的事情,却也没有出声打断。
于是清歌继续道:“他是五灵仙宗百邪一脉的首席弟子,名叫莫弃。”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莫离莫弃的莫弃。”
嫣然然呆了呆,初时以为自己听错,等她说出“莫离莫弃的莫弃”时,才徒然变了脸色!
百邪一脉,莫红玉……莫离,莫弃!
云离自小没有父亲,最初他随的是母姓,等后来被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