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提卯时刚到了，就是卯时已过半，这三月的天，太阳也不会那么早就升起来。
映衬着似亮非亮的天空，中院里杨茂武提着一个金黄色的铜锣，一本正经地站在二十多口子工人的面前，像检阅士兵的将军一样。工人们自然就像士兵一般，套着单薄的外褂，精气神十足地并排队列。
这时扛着余秋水的李菊福从东厢房内夺门而出，他注意到面前的一景，又发现杨茂武脸上的表情抽搐了一下。不禁浑身打了个寒颤，赶紧跑到了工人们的后方略显紧张地站立着，同时他还把一直扛在肩膀上的秋水给放了下来。
因为天气较冷的原因，站在李菊福身旁的余秋水顿时睡意全无，双手还上下搓着自己光秃秃的上半身。“菊福，你好歹让我穿一件衣裳啊！话说这么早跑出来干嘛阿？”秋水上下牙齿都打起了架，说完他还响亮地打了一个喷嚏。
这可好，众人们的目光瞬间就转到了余秋水的身上。他们这些人中除去东厢房的工人，其他人都不认识余秋水。不过不认识不要紧，他们知道这个陌生人要倒大霉了。同时李菊福也替余秋水捏了一把汗，连看都没看余秋水一眼，咬着牙齿小声道：“老乡，别那么大声说话，不然要倒霉了。”
“我不明白你……。”余秋水依然有问题就问。可话还没说完，只听在人群前方的杨茂武“啪…。啪…。啪…”得敲了三下手中提着的铜锣，大声吼道：“刚才跑到后面的李菊福跟那个…。那个光膀子的人给我出来！”
话音刚落，工人们就列开了一条路，正好杨茂武和秋水，菊福相对而望。余秋水不知道杨茂武叫他俩有什么事情。于是连忙看了菊福一眼，发现菊福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微笑着径直朝杨茂武走了过去。
余秋水是新来的，他不懂什么规矩，一切都是盯着李菊福来行事。而如今他见菊福朝杨茂武走了过去，自然他也没有考虑什么，跟在李菊福的屁股后边来到了杨茂武的跟前。
“武爷，晚了一会儿，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介意啊！”李菊福冲着武爷傻笑，一副请求原谅的架势。同旁的余秋水见此状，突然想到了昨天晚上李菊福对自己说的话：“我劝你也早点睡吧，不然明天有你受得了。”
看样子这陆家织染厂的苦力还有时辰规定何时起床啊！余秋水学到了一点规矩，连忙上前插嘴道：“武爷，不好意思坏了规矩，您可千万别生气啊！”
杨茂武把提着铜锣的手背于身后，不屑地甩了余秋水一眼，就摇头晃脑地瞅着李菊福道：“菊福，你做工也有一段时间了，怎么起床晚了？是不是瞧不起你武爷？”
“武爷，我哪敢瞧不起您呀！我就是穿衣裳慢了一会儿。”李菊福回道。
武爷倒是揉着下巴呵呵坏笑，瞥了一眼光着膀子的余秋水问道：“你小子是不是也穿衣裳慢了一会儿啊？”说完，后方的工人们都憋着不敢笑出声。
很明显杨茂武是故意给余秋水难堪，如果是平时余秋水肯定会还嘴过去。可如今他是来当工的，书生身份暂且放下，他总不能跟管事顶嘴吧。于是余秋水连忙双手作揖道：“武爷，我不是穿衣裳慢了一点，而是见到您老人家，我心里难免会有点激动，所以就在屋子里误了时辰。”
余秋水还挺会见机行事，竟拍起了杨茂武的马屁，说得杨茂武不由会心一笑。
“你小子还挺会说话的嘛！”
余秋水本以为这马屁拍对了，可是杨茂武立马话锋一转道：“不过定好的规矩不能变，误了时辰就是误了时辰，哪怕是迟了一刻也要给我受罚！”
拍马屁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余秋水转眼看了看身旁一言不发的李菊福。全是因为我才让菊福误了时辰，不能让菊福也跟着受罚。心想着，余秋水再次冲杨茂武说道：“武爷，我是新来的不懂规矩，你罚我可以。可菊福全是因为关照我，不得已才误了时辰的。您是染织厂的管事，看在菊福做工那么久的份上，您别罚他了。”
听到余秋水请求的杨茂武幽幽打量了余秋水一番，顿时惊奇地说道：“我说你的脸怎么看上去不熟呢！原来是昨天老黑送来的苦工啊！”
“正是，正是。”
“哼！你受罚那是肯定跑不掉的！而李菊福他能有多大的面子啊？说不受罚就不受罚？你当他是万岁爷啊！”杨茂武说得话十分气人，这也让余秋水明白为什么杨茂武在工人中不讨喜了。嘴巴太坏，小心肠子忒多。
“武爷，您别这样说啊，好歹菊福也干……”
“别跟我唧唧歪歪的！要求啊，就去求时辰，如果时辰能倒回来，我也不就罚你俩啦！”杨茂武打断了秋水的话，更用“时辰”这个虚无的存在来堵他的嘴。
一时间余秋水无言了，这人真是有够浑的。然而就在这时李菊福见受罚是赖不掉了，哼笑一下，倒也干脆地说道：“武爷，今天你想怎么罚？”
“怎么罚？看在你俩说那么多好话的份上，你俩就给我靠在东厢房上倒立。”杨茂武回道。
这时余秋水不免心中偷喜了一下。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