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元年,即公元1851年。
去年开始河南各地就闹起了旱灾,收成大减不如从前。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旱灾持续,甚至还有恶化的趋势。
洛阳城外的干裂土道上有着不少身穿破布烂袍的老汉农夫,他们神色失意,个个垂下饱经风霜的糙脸,提着镰刀结伴而不言语地向青阳门走去;本是丰收季,如今却颗粒无收,再过几个月入冬以后,相信必定会有不少灾民涌现。
映着夕阳的微微红光,老农们的身影颇有点凄凉。不过路道上倒是有一人跟四周的荒地和落魄的农民显得格格不入。
身穿素色长袍,胯下骑着一头小毛驴,长相秀气的李斯远正和老农们相对而行。现天色已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大家都进城就他一人出城,在旁人眼中他仿佛一个异类。
夜晚的城外危机四伏,马帮,土匪……各路人马都有。李斯远自然不是傻子,他也想留在洛阳城中保以安全,可情况不允许啊!
他本是洛阳城中一大户请来的教书先生,过着一日三餐大白馍馍的生活。可好景不长,就在昨日这大户人家被专吃大户的“捻子”给连窝端了,东家没了他想不离开洛阳城也不行了。
小毛驴摇头晃脑地走了半柱香左右,路道上已经看不到失意的农民了。这时李斯远好似松了一口气,把一直揣在衣怀里的那半块白馍馍给掏了出来。刚张开嘴想一饱口福,不料路道正前方一丈的地方出现了一个孩童。
李斯远定睛看了一眼那孩童,应有五六岁的样子。他打着赤膊,骨瘦如柴,污垢已经把皮肤包裹严密,黑而亮。特别是脸,足以能和包公媲美。腰系草绳,下身烂单裤,赤着脚。额头上的“月亮门儿”还举着一丛短发,只有两只明亮的眼睛看上去透着机灵。
这小叫花子不仔细看还以为是树上跑下来的野猴子呢!李斯远瞪大眼珠咽了一口吐沫,也就在这时小毛驴已经来到了小叫花子的身旁。
小叫花子冲驴背上拿着白馍馍的李斯远甜甜一笑。他虽然浑身脏兮兮的,但一口牙倒是挺洁白的,而且他笑得很开,跟其他乞食的叫花子有着不一样的区别。
看到这一景,李斯远苦笑一下就翻身下了驴。他没有考虑什么,把手中的白馍馍伸到了小叫花子的面前。
“吃吧!”
李斯远蹲了下来和小叫花子四目相交,小叫花子像是好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连忙从李斯远手中接过了白馍,一屁股坐在地上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看在眼里,李斯远不禁咽了咽口水。这白馍是他从洛阳城中狠下心买的,本想吃一路回村里的,现状看样子是不可能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衣怀中掏出一个干窝窝头,坐在小叫花子的面前吃了起来。
刚吃了一口,李斯远瞧了小叫花子一眼。发现小叫花子一边吃着白馍,一边泪流不止。这倒让李斯远很吃惊,他连忙把窝头揣回衣怀里,也没管小叫花子的脸有多脏就用自己的衣袖擦干净了他脸上的泪水。
随之关心地说:“咋哭了?别哭,别哭!”小叫花子很听话,不让他哭他立马就不哭了,“馍太好吃了,撑哭的!”小叫花子哽咽地说完,吃下了最后一口白馍。
李斯远看在眼中,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旱灾之年穷苦人家该怎么过活?“唉!”他叹了一口气,对小叫花子问道:“你爹你娘呢?”
“几天前饿死了!”小叫花子说罢,李斯远就懊悔地拍了两下自己光秃秃的前额。我真是愚昧,白读那么多圣贤书了。这孩子如今都这副摸样了,其爹娘不是饿死,也早没了啊!
“孩子你有名字吗?”李斯远用可怜地目光盯着小叫花子,并且他还用双手撑着小叫花子两条如同枯枝一般的手臂,把小叫花子从地上给扶站了起来。
“秋水…。。余秋水。”小叫花子口气轻轻地说完,眨巴了两下眼睛。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儿了!我有一口吃的就绝对饿不住你。”
话音刚落,秋水愣了半天才微微张开嘴巴。起皮的嘴唇不住地颤抖了起来,心头一酸,瘦小的身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嚎啕大哭道:“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