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庄的话音刚落,邬紫樱已经消失了。小庄无奈的摇摇头,随之也消失了。
邬紫樱在教堂门口停下来。黑暗中,教堂的周围微微发着荧光,让人觉得温暖,舒服。一切还是老样子。
教堂所在的这条街,是原来的租界,和大学里一些老房子是同时代的。大学里的那些老房子,大多数都是中式建筑,飞檐斗拱,修的像宫殿,算是学术殿堂,有殿有堂,才不辜负这个名号。邬紫樱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小洋楼原先是给洋人教员住的,据说还是建校时的校董之一。邬紫樱翻看大学的历史志的时候,看过大学建校时的所有教员,为数不多的洋教员基本上都是大胡子。那时候邬紫樱年纪小,还曾说过,胡子这么长,要是能用尺子量一下就好了;要是能摸摸是刺手还是柔软的像羊毛围巾就更好了。
那个时代的洋人,好像都喜欢这样的高门大户的的罗马式建筑。这座教堂虽然是跟这些罗马式建筑几乎同时建起来的,但是却不像这些老房子那么夸张。在这片房子中,这座教堂没有显得那么格格不入,倒是更多因为教堂的存在,这片区域才显得有生气,不是那么冷漠死寂。
建这座教堂的也是个洋教士。这是邬紫樱听现任神父讲的,也许他现在是这个区域的主教来着。
神父先生是个戴眼镜的温和中年人,眼神很温柔,像是能融化掉一个人的心。不管是狂躁,还是悲伤看到他的眼神,都能安静下来,心情缓和。原是有信仰的人,侍奉慈悲的神灵太久,满心仁爱,所以才能有如此能抚慰人心的气质。
大概也是那个时候,遇到这样的眼神,自己才会走这样的路。如果先是遇到了神父,可能又是另外一片光景。可惜什么都能假如,唯独已经经历过的不能假如。
洋教士来江城很早,是跟着鸦片战争之后来中国经商的商人来到这里传教的。起初的教堂只是一间由商人拼凑起来的小房子,后来在洋教士的四处奔走之下,算是募集了建教堂的材料。洋教士也有些怪脾气,说教堂是献给神的,所以建教堂的材料要是最好的,不好的不要。教堂就这样一直慢慢不疾不徐的建着,前前后后建了差不多十五年的样子才竣工。后来的继任者,又在前任的基础上,加以维护修饰,才得以有今天的规模和气派。
邬紫樱算算,教堂以现在的模样已经存在快六七十年了,风雨时间都没能改变它的容颜。
那时候上地理课,老师说,世间的万物什么的,很容易被风雨侵蚀,哪怕是最坚固的石头,最后也会变成黄沙。更何况是个普通的建筑物了?邬紫樱想起一个词——沧海桑田。只是可惜,这座教堂这么多年了,还是如同它当年的模样。
教堂没变,人心却变得很快。短短不过数十年,甚至更短,人心已经面目全非。你今天认识的这个人,明年未必就认得。
教堂南边的角落种着一颗高大的女贞树,风一吹过,树叶作响,发出哗啦啦的声音,有点像琴声。那个人跟她讲过天籁之音,就是在这里,在这课女贞树下。他让她闭上眼睛,听风吹过树叶的声音,听风穿过弄堂的声音,听风穿过铁栅栏上凌霄花的声音,听风穿过爬满墙开的正好的蔷薇的声音,人声鼎沸,汽笛喧嚣,他教会她如何去领略这世间的美好,然后又一一撕碎扔她一脸。
五月底的天气,黑色铁栅栏上爬着的凌霄花还没开,北边的院墙上的蔷薇已经有了花苞。还有一些已经开了,真是心急的孩子。圣母像前面小池塘里莲花已经在水面上铺开了新叶子,圣母前面放着一束百合花,清香扑鼻。到了这个时代,还是有些人愿意把最好的东西献给神。
邬紫樱第一次放肆的飞到了教堂的屋顶上,坐在屋脊上,缓缓的看着这个天空。这个天空和原先那个天空一样,看不太清天上的星辰。坐得久了,百无聊奈,看到近在咫尺,一巷之隔的北边还有一座洋楼。
邬紫樱知道这栋楼。那时候她还小,也不算小吧,十四五岁的年纪。这栋楼的主人是个老太太,满头银丝,不管什么时候都喜欢穿着旗袍,高跟鞋在这院子里出现。带着老花镜,坐在院子里花架下看书喝茶,有时候会看到她在侍弄花草。邬紫樱很喜欢这个奶奶,她的背影看上去很像俞奶奶,尤其是她在家里弹钢琴的样子。正对院子里紫藤架的那间屋子是落地窗,能看到里面放着白色的钢琴,那个奶奶经常一个人坐在这间屋子里弹钢琴,一个人喝茶看书。俞奶奶也会弹钢琴,不过她很少弹。但是弹钢琴时的样子,让人很难忘。
现在这个房子里,只有二楼的一个房间亮着微弱的灯光,院子里还多了秋千架。邬紫樱径自坐到秋千上,随着风荡着秋千。魂灵是没重量的,像她这样的魂灵也没办法利用自己的力量晃动秋千。邬紫樱只能祈求风大一些,能吹动秋千。
小庄看着邬紫樱窘迫懊恼的样子,觉得很很笑,坐在墙头的他,朝着秋千的方向,推着她,顺她了她的心意。她难得有这样恬静的时候,算算时间,她这样的恬静能待的久一点就久一点。
小庄的一口气,惹的其他的风也跟着跑过来。面前的月季花开了,散发着阵阵幽香,甜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