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莲儿出了门,景小子打着哈欠在景宅门前的大槐树下等着,瞧见了她,就递过来用油纸布包着的两个肉包子,睡眼惺忪地道:“这是我刚在拐角的早点铺子里头买来的,滋味还不错,你将就着吃点儿。这去一趟又回来,紧赶慢赶地就要回你们村子去,那早饭肯定是来不及吃了。到吃晌午饭还有大半天,你那肯定得饿肚子!”
何莲儿瞧了那俩大白包子一眼,还冒着诱人的热气,也就没拒绝,跟景年道了谢,一边将一个塞进嘴里,一边就将另外一个递给他。
“我不要,刚才已经吃过了,你吃吧。”景年的精神有些恹恹的,想来昨晚回来得晚,今儿又起得早,有些没睡够。
“你这是咋地了?是不是昨夜没睡好?”何莲儿就问。
景年一听这话,一张脸蓦地就涨红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也是半大的小子了,又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昨儿夜里听了那样一场活春宫,心绪难免有些起伏波动,怎么也做不到完全的无动于衷。可这事儿又不能明白地跟何莲儿一个小姑娘说清楚,只能含糊地点点头,给支应过去。
两人一路说着话儿,不多时就到了昨日跟着何瑞玉到过的那座小宅子,那宅子坐落在柳树井胡同里,有花有树。昨日热闹的戏台子如今空无一人,偌大的帷幕下敞着,地下依旧摆放了许多桌椅,因今晚还有堂会,那桌椅便是附近的百姓留下来占座儿的。
院子里门庭大开,戏班子里的人或在院子里、或在水井前压腿、踢腿、开嗓练唱腔,虽然各忙各的,却也井然有序。
何莲儿和景年悄悄倚靠在墙角,就朝里头四下张望。
眼前的人影一个个晃过,何莲儿仔细瞧了瞧,也没瞧出昨夜跟何瑞玉在一块儿的那名男子来。
景年就有些急,一径问:“你都瞧半天了,可找着人没?”
“还没呢!别催俺!”何莲儿心里也很着急,可这戏班子来来回回也就十来个人,却偏偏找不着个人,这倒有些稀奇了。
“是不是人在屋里头没出来?”景年想了想,就道,“那白流景好歹是个角儿,摆些谱也是有的。”
何莲儿点点头,眼珠子一转,就想出个主意来,凑到景年耳边说了几句话。
“这…能成不?”景年犹疑道。
“试试呗!”何莲儿朝他点点头,道。
景年一咬牙,就朝前头窜过去。到了昨夜后门那屋子,敲了敲门。半天也没人过来开门,他就有些急了,迟疑着是不是还要继续敲,朝何莲儿的方向望了一眼。
何莲儿朝他使了个眼色,景年无奈,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敲。
“谁啊?一大早的扰人清梦…!”里头终于传来一道懒洋洋貌似没睡醒的声音。
“是我!”景年漫应了声,“白先生,有人找!”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门终于被打开了,出来个衣衫不整的男人,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嘴里不耐烦地问道:“谁找我?”
“是顾记杂货铺的老板娘让我来的!”景年就道,“她说店里给先生预留的货到了,让你有空去取!”
那男人原本懒懒散散的,这时却仿佛来了精神,忙就整了整衣冠,问道:“是顾记杂货铺的何娘子?”
“是是…”景年一径点头。
“知道了,你去回一声,我这儿洗漱完了立马过去!”那男子就道。
景年应了声,忙忙地就走了。
正巧一名没留头的小少年走过来,朝那男子喊了声:“白师傅,班主找呢!”
“我这儿有事,走不开,晚些再过去!”那男子就皱眉应了声。
“诶…”那小少年奔奔跳跳就走开了。
景年见那男子进了屋,就尾随在那小少年身后,拍了他的肩膀一下。
那少年回过头,一脸诧异地望着他。
“那白师傅可是你们春寿班的台柱子白流景?”景年就问。
那少年不明所以地点点头,“这还能有假?你找白师傅啥事儿?”
景年嘿嘿笑两声,“我爱看戏,就来你们这儿探探,没想到白师傅卸了戏妆,真人比台上一点不逊色。”
那少年一听他是个小戏迷,就放松了警惕,道:“白师傅的戏可是咱们春寿班子里最好的。你要喜欢,晚上再来给白师傅捧场就是了。他白日里事儿忙,要应酬的人也多,怕是没啥时间好好招待你。下晌方家的七姨太太还请了他去府上给说戏呐!”
“成,我记下了,晚上再来这儿看你们唱戏!”景年就应道。
回到墙角边,何莲儿就问,“打听清楚了?”
景年点点头,道:“是白流景来着。你呢?看清楚没?跟昨夜那男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何莲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抿着唇不说话。
景年一瞧她的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就道:“看来没错,就是这么个人。你打算咋办?”景年仔细瞧着她的脸色,又道:“不如告诉给你彩凤姐知道?毕竟是她娘亲,要这么瞒着她,好像不大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