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众人一时停了手中的活计,朝声音来源看过去。
大师傅手里拿着的一篓白伞子都被摘了梆子,留下一个个大大的伞盖子。大师傅气得发抖:“没心眼子的东西,一个二个的,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我再三叮嘱了,这东西金贵得很,没我的吩咐,谁都不准乱碰!哪个没眼力劲的,给弄折了?自己个儿滚出来,别揣摩着让别个替你顶包!”
何莲儿心中一动,便去寻方才的那少年。谁知四下里一望,早连个人影也找不见了。
厨房的气氛瞬间凝滞,人人屏息凝神,不敢说话。
“老曹,该上菜了!老爷在前厅都催上了,墨迹啥?!”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人风风火火走进来,张口就大声问大师傅。
“上啥菜!”大师傅正在气头上,指着一篓子白伞子说:“谢管事你看!好好的东西不知给哪个糟践成这样了,咱都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谢管事脸色变了变,忙问是咋回事。
大师傅便拣些要紧的说了。
“这可咋办?老爷今日特意吩咐了,这菜是苏家老爷很费了一番周折自西面儿带过来的,就等着给咱府里的贵客们做成炖菜尝鲜呢。好好的给弄成这样,这…这…这,没法交代呀!”谢管事急得满脸都是汗。有些事情他是知道的,只是现在厨房人多口杂,不便说。这苏老爷今日来府里,怕是要跟自家老爷商量儿女婚事的。
苏家说来是比吴家更显赫的大商户,垄断着整个大宋朝的餐饮业,祖上三代皆有善名。更有份难得的份靠山,人家的大姑爷和五姑爷在京中官居要职,轻易可得罪不得。
那苏家老爷前头足足生了八个闺女,到晚年才好不容易得来一个小少爷,自是矜贵得不得了。
苏小少爷今年十五岁整,出落得人品清贵、才貌双全,整个浮云镇上的名门闺秀哪个不巴望着能与苏家小少爷缔结鸳盟?自家老爷自然也是存了这样心思的。
苏老爷人不坏,平日里没啥别的爱好,偏生在一张嘴上绞尽了脑汁,变着花样儿地找美食。往日里为了一张嘴,可是啥刁钻古怪的食材都要整来尝一尝的。别看他平日里慈眉善目好说话,要谁敢弄坏了他的吃食,那他可是翻脸不认人的主。要人家为这事跟自家老爷闹了不愉快,怕谁也没本事担待啊。
“大叔,要不先把做好的菜上桌吧,先应付一下子。去了便说这白伞子是压轴的菜,大师傅得好好做,要花些功夫的。”一道稚嫩清脆的声音道。
谢管事经她一提醒,连说了几声对。他刚才也是慌神了,一时没了主意。这时将人手又调派一下,便着人先将做好的菜端上去。
忙里一转身,见一个小丫头正仔细打量着那些白伞子盖,神情专注。
“这…”他正想问什么,何莲儿已经转过身,冲他福了一福,说:“管事大叔,俺看这白伞子这样,再做炖菜怕是不美观。不若照着俺的法子试一试,没准儿还能让老爷们满意呢。”
谢管事听她声音正是刚才给自己出主意的人,不由更奇了,问:“你是…?”
“那是蒋婶子带过来的人,说是给府里来送菜的。”大师傅答了一句。
“管事大叔喊俺莲儿吧。”
“你有啥法子?”大师傅又道,“小丫头家家的,别没事找事。这白伞子见过的人少,连我都是头一回瞧见。还能有啥法子能做得比炖菜还好吃?况且菜都折了,怎么做都不好看的。那苏老爷我可听说了,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嘴挑剔着呢。你若不沾这事儿,这便没你的事儿。你若沾了这事儿,怕是到时候麻烦也要算你一份。”
“多谢大师傅指教。”何莲儿又朝他福了一福,“反正已经这样了,不如咱们就试一试。吴家对俺家有恩,俺愿意担这个事儿。”
“你是吴家二丫头?”谢管事忽地眼神一亮,“就说面熟来着。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呐。你爹娘可好?”
“俺爹娘很好,谢谢管事大叔挂怀。”何莲儿点点头回道。她知道这谢管事常到小山庄收租,人还不错,给了她家许多方便。
前头去送菜的人回了,进来便说:“谢管事,老爷催着上白伞子呢!”
谢管事急得团团转,又再看了何莲儿一眼,便问:“你真的有法子?”
何莲儿点头:“俺尽力。”
“那快去吧。”谢管事吐出一口气,又对大师傅说:“老曹,你帮着这丫头点,她要啥就给她啥,死马当活马医吧。”
大师傅无奈地应了声,带着何莲儿忙活去了。
何莲儿也没要其他东西,她一早就看到厨房角落里有一个烤架,那烤架上的火正烧得旺,将那铁架子烧得通红。原本大师傅料理的烤全羊已经端上去了,何莲儿便让帮厨的帮忙将铁网刷干净了,不留一丝异味。
自己则找了一把软刷,将白伞子的伞盖里里外外刷干净、刷软。再将伞盖倒放在烤架上,也不见她放任何佐料,烤了一会儿,那伞盖中间便渐渐渗出一圈浓浓的汁液。
乘这当口,何莲儿将摘下的白伞子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