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你……”老夫人喘着气，把字条丢给跪地的苏琳琅。
苏琳琅不明所以地接过字条，一看下，更是脸煞白，抖着嘴，慌慌张张地把纸条扔在地上，“我没有写过这样的字条、我没有……”她是真的心慌，怎么会这样？确实是她的笔迹，她自己都判断不出来！可是，她绝对不会写这样的纸条的！
柳叶很机灵，立马明白这是小姐给自己救命的好机会。趁着众人不备，狠狠在捂住自己嘴的婆子手上一咬，那人哎呦一声松了桎梏，柳叶当即跪下磕头，尽可能地大声喊冤，“老爷饶命，老夫人饶命！是大小姐让婢子这么做的，大小姐传纸条给婢子，婢子一家五口命全在夫人手上，婢子是被逼的……”
柳叶头磕得响亮，抬头时，额头一片通红，泪眼婆娑地又向着苏梧桐跪，“小姐，婢子不是有意陷害你。婢子知道你没下毒……”
苏梧桐其实并不擅长演戏，她表情并不丰富。比起苏琳琅的嬉笑怒骂，她更擅长各种笑容。以前的不卑不亢，都已经是她演戏的底限了。眼下，虽然她能掐着自己哭，但毕竟假了些。以后日子还很长，苏梧桐并不喜欢一直做戏。
但她虽然哭不出来，却能拿袖子挡住脸上神色，由朱雯扶着跪下，做黯然样，“求爹爹和祖母做主。柳叶若是含冤下狱，我不服。”
老夫人脸黑，她才觉得苏梧桐懂事，没想到苏梧桐会跟着胡闹。侧头看慕兰冰，意思很明显：快把你女儿拉下去。谁知慕兰冰脸一扭，当做没看到。老夫人差点没被慕兰冰的故意无视气吐血，却只能忍着，“凤凰儿，这事牵扯颇多，你先起来。”
平时勉强算乖巧的苏梧桐，这时候却摇头，态度很坚定，“倘若此事和柳叶无关，女儿决不能看着她被冤枉。她是我的人，我要保她。”
“你忘了她诬陷你下毒！”苏汉华眼珠子快要瞪出来。
苏梧桐抬头，盈盈如雪的明眸看着父亲，哀伤到平静地说，“这便是我和她主仆间的事了。一码归一码，琳玉姐姐成了这样，需要人告诉她真相。”
苏琳琅瘫坐在地，浑身冰凉，“我说了我没有！苏梧桐，你冤枉我！你、你和柳叶串通一气……”
苏梧桐偏头笑，“那就让证据来说话！”回头看苏汉华，沉默半晌道，“爹，你总要给平王殿下一个交待，总要给琳玉姐姐一个交待，不是吗？”
是！苏汉华需要一个交待！可是这个交待，并不是让他牺牲自己最疼爱的女儿！
多年来，苏琳琅为苏家带来了多少荣誉。眼下种种迹象，都指向苏琳琅。可是苏汉华不敢查！他培养琳琅这么多年，怎能为了一个不成器的哑巴女儿，就放弃琳琅呢？更何况，肖玉秋是郡主，太子又和肖家关系不浅……
苏梧桐仰着头，灯火交映在她漂亮漆黑的杏仁眼中，星火寥落。她定定地看着苏汉华，事情到此，反而心中没有恨，没有怨。只是想知道，爹爹你会如何选择？是否彻查苏琳琅呢？
方才只是苏琳琅和肖玉秋的指责，你就能让人抓来我，要我跪祠堂。如今事情转到苏琳琅身上，你会把对我的怒火，原原本本地送给苏琳琅吗？
请让我看到你的选择：我和琳琅，在你心中，地位是否平等。
苏汉华禁不住苏梧桐那种明亮到刺眼的目光打量，咳嗽一声，看向肖玉秋，沉吟半天，“纸条……真是琳琅的吗？有没有可能，你手下人不牢靠，故意陷害琳琅……”
苏梧桐露出凉彻的笑，垂下眼：呵，同是父女。
肖玉秋本来心灰意冷，丈夫一提点，当真如醍醐灌顶，看向乔嬷嬷，对乔嬷嬷使个眼色。乔嬷嬷脸色惨淡，用恳求又决绝的目光回应肖玉秋。肖玉秋慢慢点下头，乔嬷嬷嘴上一抹苦笑，出列跪下，“回老爷，此事和夫人小姐无关。是我恨极了梧桐小姐，又气恼琳玉小姐多次对我出言不逊。我模仿了好久小姐的字迹，想陷害梧桐小姐和琳玉小姐。我一直装作大小姐的线人，和柳叶联系，威胁柳叶下毒……”
肖玉秋一声哭，“乔嬷嬷，你怎么这样糊涂！”
老夫人看向柳叶，“是这样吗？”
柳叶偷偷看眼苏梧桐，苏梧桐不看她，柳叶只好怯生生道，“是……”
苏汉华立马道，“带乔嬷嬷去黑牢审问……”
“不必了！”乔嬷嬷大声道，“老奴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连累夫人和小姐。”看眼哭得眼睛肿胀的曼氏，声调有些哀伤，“老奴……对不起琳玉小姐。”众人怔愣时，她已经飞快地跳起，一头撞向旁边的桌角。
登时，众人只见她摔倒在地，额头上渗出好大一滩血，越来越浓……
“乔嬷嬷！”苏琳琅跌跌撞撞地扑过去。肖玉秋也红着眼，声音沙哑，“放心，我会照顾好你的亲人……”
以乔嬷嬷的死亡告终，苏琳玉的哑巴生涯，至此开始。事后，朱雯叹气，“可怜了乔嬷嬷，做了替罪羊。”
苏梧桐笑一笑，“死亡啊。”她的重生，神之右手，以一个个的死亡，向天神献祭。悲哀又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