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起来,时光就溜的飞快,感觉着还是早上刚开业那会儿呢,谁知一抬头再看天色,已是到了日落黄昏,中午用膳的那波客人走了之后,晚上来吃饭的客人陆陆续续又到了,夏玉树一看,好嘛,回头客着实不少,这可是好现象。
“美娘,你瞧窗户下的那桌穷书生,今儿个中午就点了那道便宜又好吃的水煮肉片,这会儿子又点了重样的。”夏玉树面上得意,可嘴上却得了便宜卖乖,道:“哎呦,他们可真不识货,水煮肉片算什么呀,那是我做的最差的菜了,像竹笋红烧肉、老酒焖酥鱼、珍珠丸子、香菇炖老母鸡……才是我的拿手好菜,他们只吃水煮肉片可品不出我的手艺。”
站在柜台里头正拿了抹布擦桌子的顾美娘听了便笑,刺他道:“也不知是哪个,为了这几道菜糟蹋了多少鸡鸭鱼,若不是有乔儿盯着你,你真有那耐心学?”
夏玉树脸皮厚,对着自己亲亲老婆子那就更没脸没皮了,被揭短也不恼,反是笑呵呵的黏糊过去,一通挤眉弄眼。
“你又弄什么鬼,人这儿多呢,你也不怕臊的慌。”
乔木以手拄头半靠在柜台上,笑呵呵的看着父母调笑,得空插嘴道:“阿爹没说大话,阿娘,阿爹的手艺确实有长进,就阿爹刚才说的那几道菜,阿爹已然学去了十分,那几个书生只吃那盆水煮肉片还真吃不出阿爹的真实水平。”
乔木转目望向窗下的那个学子,想着以前自己对上大学的渴望,心有所感,便笑着对家人道:“为了让那几个书生能吃到阿爹的真正手艺,我这就去送他们一盘肉菜去。”
顾美娘瞧着那几个书生一身白麻衣上都打着补丁,头上戴的幞头都被洗的灰白了,着实寒酸可怜,想着家里以前的贫穷,都给禾苗付不起束脩,便嘱咐乔木道:“厨下若是有多出的菜便多给他们几个,反是剩菜你也不用,到晚上咱们一家人吃不完你也会扔了,就当是帮帮他们吧。”
“知道了,阿娘。”乔木扭头上了连通着后厨的回廊,快走几步进去,麻利的把三个肉菜舀到白瓷盘里端出来。
两排照明兼具美观用的小红灯笼下,进门对着的那面桌子上,安山把白瓷盆里的半个猪头啃的干干净净,连最后剩下的山楂色汤汁他也端起盆子喝了,汤汁喝完,末了把盆子舔了一遍,舔的锃光瓦亮,大红舌头伸出来扫了一圈嘴巴,这才发出满足的一声喟叹。
顾小舅也不遑多让,虽不似安山的饕餮馋样儿,也把个汤汁都喝干净了,打了个饱嗝,两兄弟相视一眼,滋味尽在其中,倏然爆发出一声畅笑。
引得正把菜放在桌子上的乔木也不禁回头去看,见是小舅和那个安山,她也笑了,她明白那种感觉,想某样美食想了十天半月,或者一年两年,总是搁在心里念念不忘当初吃过的美味,日久天长的发酵,纵然原本的味儿没那么好吃,也会美化成十分的好吃,待再见了,一偿心愿时,可不就是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也吞下去吗。
“小娘子这是何意?”见乔木送来的菜,一个书生站起来拱手作揖问道。
乔木转了转心思,也不用打草稿,张口便道:“自是有事相求诸位。小女瞧见你们的一身打扮……”
乔木这话一出口,站起身的瘦高书生脸色便暗了暗,垂在身体两旁的手不自觉的捂住自己衣裳上的补丁。
顿了一下,乔木笑着赶紧说下去,道:“白衣卿相可是说的你们吗?小女目光短浅所知也便是穿白麻衣的都是有大才的学子,是有望成为相国的,一品白衫说的可不就是你们吗。”
“小娘子严重了,我等不过是县学的学子罢了。”瘦高的书生一听乔木说一品白衫,他便一改刚才的自卑黯然,情不自禁的便挺直了腰杆,神色自豪。
乔木肚内好笑,却也心甘情愿维护着这些秀才的自尊和傲气,接着道:“小女是有求于诸位,故而拿了些肉菜与你们吃,还望诸位能不推辞。”
热气腾腾的菜香扑鼻,勾得人食欲都来了,坐着的其余几个都纷纷出声道:但有所求,只要是他们能办到的,便帮。
乔木一指一楼的四面白墙,“我想求诸位在我这小店留下墨宝可行?等待将来诸位封侯拜相之后,愿诸位还能来我这小店用膳。”
乔木站的离那瘦高书生不过一臂之距,只要他微微弓腰向前便能碰到乔木的头,这书生观乔木模样娇媚,身段玲珑,有体香轻飘飘弥散而出,端正的面便先红了红,又听乔木对他们一番夸赞与敬仰,他心中就活泛起来,说话也不自禁的磕巴起来,道:
“三十老、老明经,五十少、少进士,有些人皓首穷经都不一定能考上进士,还有些人考死在考场上,我、我等非、非天赋异禀,封、封侯拜相实不敢想,要让小娘子失、失望了。”
乔木听出他的紧张,这才正经打量这书生的长相,但见他宽额深目,浓眉大眼,长相只算得上端正,发髻上裹着一条灰白布巾,身上穿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麻衣,脚下蹬着一双黑布翘头鞋,虽衣着简陋,却不显得他寒酸卑微,许是正应了苏东坡赶考时做的那首词里的一句,粗缯大布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