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曦负手而立,却忽然腾出一只手,抓住花梓的手,随即垂下头,耳语道:“成亲之后,我带你走。”
“去哪?”花梓抬头,眼里透着迷茫,她有些分不清此时的白玉曦是温柔的那个,还是冷血的那个。
“随便去哪,盖个小房子,养鸡养鸭种菜打猎。”他用力握着她的手,望着厄境,迈开了第一步。
众人紧随其后。
花梓眼眶一红,管他是怎样的白玉曦,他就是他,他说过的话不会忘,他说出的话定是他心中所想。
他都记得,他从来就没有忘。
当初她跳崖,他奋不顾身跟着跳了下去,左边额角留了个疤。红叶山上,花梓一石头砸在右边,又留了个疤,如今两个疤对称了,时刻提醒着玉花梓,这个男人是爱她的。
花梓曾望着白玉曦,与萧叶醉慨然叹道:“你说,白玉曦是不是人中之龙,否则,为什么额上会有两个疤?明显是孟婆把他的龙角给掰断的,怕他此生忆起前世,发现自己是条龙。所以才留了两道疤。”
萧叶醉冷哼一声:“那你一定是孟婆转世……”
花梓白了他一眼:“那你就是牛头马面。”
“见过这么俊美的牛头马面吗?”萧叶醉站在窗边微微一笑,街上就有七八个姑娘走不动路了。
花梓也顾不得与他争执,抱着卷字画就朝楼下跑去……只一刻钟,兜售一空。
此时正直晌午,然远远可见,乌云层层叠叠朝着便翻滚而来,风乍起,转眼天空便暗了下来。几人在厄境之中行走多时,刚刚出了厄境,顷刻间,大雨便成瓢泼之势,将天地笼成一片水雾迷蒙。
白玉曦忽然将身上大氅褪下,扬手就撑在花梓头上,将花梓和孩子严严实实遮在氅衣之下。自己却整个浸在雨里。
花梓越走越急,白玉曦寸步不离。她侧眸望向他的脸,没看到半点儿笑意和温柔,只有冰冷阴鸷,一如往常。
他没看到她在哭,雨水偶尔会透过氅衣流到她脸上,混着泪水,不易察觉。
花梓是个务实的人,眼泪哗哗的情况下,依然健步如飞。
鬼老太隔着大雨才抻着脖子喊道:“老头子!玉花梓那丫头,轻功大有长进啊!”
萧叶醉跟着喊道:“不是我教的,她自悟的!”
杜卓喊道:“若后头有头狼,她跑的更快!”
狼女瞪了他一眼,杜卓立马噤了声。
竹翁护着鬼老太,杜卓护着狼女,将杜妈妈交给萧叶醉,若把狼女交给萧叶醉,别说杜卓,就是杜妈妈也不放心啊。
到了殿前,花梓把孩子交到白玉曦手上,望了眼门前一排小桑树,已长高了不少。她扭身朝后山跑去。白玉曦知道她去哪,未跟着,也未阻拦,转而抱着孩子入了大殿。
顶着大雨,花梓一路跑到楚隐墓前。
孤零零一座坟墓,肃穆而威严,静静笼在大雨里。
她一路跑来,衣衫浸湿,这时节春寒料峭,雨水冰冷,她不由瑟瑟发抖,踉跄几步扑倒在坟墓前,石青色小布鞋这会儿沾满了泥土,几乎走不动路。
大雨滂沱,她只是坐在地上哭,心里许多话,这会儿却哽咽难言。
悔恨比思念更让人难以释怀。
她如何都忘不掉自己亲手杀死楚隐的时候,楚隐眼角流下的泪。如何都忘不掉这个老人小心翼翼讨好她的模样。
花梓就坐在坟前,失声恸哭。
她抬起头,双眸紧闭,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脸上,只顾嚎啕,仿佛将压抑半世的悔恨、难过、愤懑、愁苦一并宣泄。
不知白玉曦站在远处看了多久,直到花梓累了,止了哭声,垂头坐在地上,他才走过去,将伞撑在她头上:“走罢。”
花梓抬头,见到白玉曦漠然的面孔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这才回过神来,顿觉胸口一阵疼痛。低头才发现,伤口处已慢慢渗出血来,染红了衣裳。
白玉曦蹲下身,将伞送到她手中,拦腰将她抱起,花梓一慌,险些将伞扔到地上。
她拼命撑着伞,耳边风雨交织,衣裳猎猎作响,耳畔雨声哗然,白玉曦抱着她飞身越过茫茫……稻田地。看来,摄灵殿这些人在花梓走后,依旧兢兢业业不敢怠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