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族长上任是件大事,必须选良辰吉日。族老许瀚珍找到懂阴阳八卦的塾师许正雩,让他认真筹划。许正雩问明许正芝的生辰八字,联系律条村许姓的五行属性掐算一番,认为定在七月十二合适。许正芝想想还有四天时间,便决定趁这闲空给老婆荠菜看病去。
荠菜的病十分蹊跷,已经得了整整十五年。还是在生下小叹后的第三个月,有一天夜间荠菜突然觉得小腹发胀,旋即有气自阴道排出且有响声,与谷道矢气相似。不相似的是排气时阴道似有冷风吹过,令人惊悚不安。睡在床另一头的许正芝闻听响声不断,且有腥臭之气自被筒内逸出,遂问:“今夜怎有这么多屁?”哪知荠菜经这一问竟恸哭道:“小叹她爹,俺怕是要死了。”许正芝坐起惊问为何讲这话,荠菜便将实情相告。许正芝也觉奇怪:人之屁从来都自后门走,哪有走前门的呢?此后,荠菜不论白天黑夜,常有响声自下体发出。最难堪的是有时老掌柜杨麻子就在身边她也不能自持,令她羞愧难当。单单这种放气就够难受的了,恰又有许多症候接踵而来:头晕,胸闷,不愿进食,四肢发凉,时有自汗,人也一天比一天消瘦。许正芝原想怎好向人讲这难言之隐,就没领妻求医,及见她成这种模样,觉得不能不治,便领她到邻村找看病先生。然而先后找了两个,先生都说从没见过这种奇症,非但没见过,连听说过都没有,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让他们另寻高明。
寻医不成,荠菜回到家哭个不休,许正芝前妻所生闺女去劝劝不了,荠菜亲生的大闺女去劝也是劝不了。夜里许正芝接着劝,荠菜突然停住哭似有所悟,说道:“俺明白了,俺明白了。”许正芝问她明白了什么,她说:“都怪俺没出门子就说大话,说俺会生儿子。老天爷生了气,才叫俺得这怪病的。”许正芝想想也有道理,但这头是不能明里向妻子点的,只好对妻子说没有这事,你不要胡思乱想。他对妻子说,病还要继续治,乡下的先生治不了,咱们就进城去。过了几天他让管家备好驴,让荠菜骑上,他在后边步行跟着,去了五十里之外的县城。到那里先找到匡廪生门上,让他推荐有名的先生。废止科举后虽然不用匡廪生作保了,但许正芝还是对其执弟子礼,每年至少要去看望一次。这次许正芝来到门上,匡廪生热情相待,立即让家人做饭并安排住处,并向他推荐了城内的一位名医蓝先生。许正芝携妻找到蓝先生,蓝先生望闻问切一番,说这病可治,接着开了四付药让其带回。回家后荠菜将药服下,阴道果然日显清净,不禁大喜。然而过了三月,那气又出,便自己一人又去县城找蓝先生开药。回来让妻服下又转好,几月后再次复发。许正芝夫妻便知道蓝先生对这病也是不能根治的。但是吃他的药必见好些,那就随发随吃。可是五年后又一次复发再去抓药,想不到蓝先生竟是鹤驾西天了。许正芝大悔当初没让先生将药方写下来。他回家与妻子认真回忆一番,记起了几种药的形状,认定是党参、柴胡、陈皮之类,便到药铺买来吃。因药不全,吃下只能减轻一点症状。然而又无别的办法,只好这么将就下去,一气拖到了现在。
就在嗣子许景行进家的当天晚上,荠菜的病突然加重,嘣嘣兹兹一夜未绝,到天亮时已是躺在床上不能起了。许正芝因大事在身,一时顾不上他,只能让小叹好好伺候,他则找族老商量继任族长的事。待晚上回来,荠菜依然如故。这女人捂着小腹向他说:“唉,俺真要死了。等下边的气出完,上边就没气了。”许正芝看她这样,想想办大事还要在四天后,便说:“明天我再带你进城,看还有没有会根治的先生!”
听说嗣父母要进城看病,许景行觉得应尽人子之责,便要跟去服侍。嗣父不允,让杨麻子套了木轮驴车,找来本村的佃户许景南赶着,老两口坐上去走了。许景行前些年只知道大娘身体不好,大爷经常要到城里抓药,但一直不知道是什么病。等把驴车送到村外,许景行向小叹问:“咱娘得的是什么症?”小叹红着脸不答。看她这样,许景行明白那是一种不该他问的病,不由得也将脸羞红。
许正芝老两口坐的驴车过了村后的倒流河,沿着沭河东岸一直往北走,中午在二十里铺停下吃午饭,到日头平西才翻过消气岭进了县城。找到火神庙附近的匡宅,匡廪生自然又是笑脸迎迓,叫着他的字道:“林瑞来啦?快坐快坐!”待说明来意,他说:“正好,今年从东北来了个尉先生,医道高明,且与我十分投机。我现在就带你去!”说罢就领他们出门。路上,匡廪生告诉许正芝,这尉先生祖籍便是这里,他爹去闯关东,在沈阳出苦力时,恰遇一贼人抢劫一老头,他抱打不平救了人家。那人原来是沈阳有名的老郎中,为报救命之恩,便收恩人的儿子尉忘家为徒,将祖传秘术悉传于他,让这尉忘家也成了一位名医。东三省沦陷之后,时常有日本人找他看病,他实在不愿伺候他们,就瞅空带家眷逃回了老家。说着说着,看到街旁有一门口挂着木牌“全生堂”,匡廪生说到了,就领他们走进去。屋里,果然有一五十岁上下的圆脸先生在给人看病,见匡廪生进来便起身招呼。这先生听匡廪生介绍了许正芝夫妇,则让他们述说病情。许正芝老两口面红耳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