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已近黎明,房间仍是一片黑暗,所有事物都模模糊糊看不真切,戴宗却能明显看到帐幔里的那双眼睛,很亮,像是夜行猫儿的眼睛,闪着熠熠光彩。www.DU00.COm
“莺儿是个乖巧的婢子,你不该将她打晕。”声音很轻柔,透着慵懒的睡意,平静中带有一丝责备。
面对如此从容的女子,戴宗不知如何行动,更不知道如何搭话。定定的站在房间中央,等待对方的下一步反应。
悉悉索索一阵轻响,随后又是同样悦耳的声音从床幔传了出来,“若是为了钱财,你来错地方了,马上就要天光大亮,还是及早走脱的好。”
“我不是为了钱财而来。”戴宗终于说出进入房间的第一句话。与对方圆润饱满的声音相比,有些干涩泛着沙哑。
“那你就是为我而来的了?”声音依然平静,与刚才相比却带着冰冷和漠然。冰冷令人无法产生绮念,漠然的意思很难表达,话语中的‘我’虽然用音很重,却好像与她毫无干连。
“我来此只想求证一件事。”戴宗终于说出来此目的,不知为何,却鬼使神差的没有顺带表达出深更半夜冒昧进入闺房的歉意。
“这么说,可以点上灯烛了?”虽是征求意见,床上妙人没等戴宗有所表示,就已撩开帷幔擦打火石。
豆大的烛火摇摆着逐渐恢复光彩,虽然仍显昏暗,却已照亮支撑它的母体——一小截小儿手臂粗细的泛着艳红色的蜡烛。
烛光不但照亮了自己,也照亮了点燃它的主人——具有‘浔阳江边一枝梅’美誉的侯艳梅,并给她的脸上赋予一层淡红光晕。
侯艳梅举起烛台朝依然隐在黑暗中的戴宗照了照,说道:“我见过你。”走到床头的梳妆台前坐下,“你是那天进入这个卧房参与勘验的小捕快。”
“嗯!”戴宗听了此话很舒坦,为对方能在短短的时间内、没有任何交集的情况下记住自己的相貌而暗暗得意。于是认真打量坐在自己面前的这位江州闻名的年轻妇人。
侯艳梅头发蓬松,随意的披散在脑后,穿着一身淡粉色的亵衣渎裤,藕白色的水嫩肌肤从双手向上、一直延伸到凸凹显见的胸部才逐渐隐没到高高撑起的亵衣之中。一双丹凤眼虽然仍透着令人心碎的忧郁,却缺少了那天的哀怨,显得非常沉静,沉静的如同波澜不能惊、鹅毛浮不起的一潭死水。
浔阳江边一枝梅本来就很美,穿着如此简单又在红烛映照之下,更有一番令人心摇神动的美。灯下美人,不但美还透着一层朦胧,根据自己的喜好可产生各种各样无限美好的遐想,是自古流传下来欣赏美女的不二法门。
一个独男面对如此美貌的女子,尤其在如此暧昧的环境之下,不动心思是不可能的。此时戴宗面对侯艳梅,才重新意识到自己这具身体是两世为人的组合体。
神魂之体犹如初哥面对大明星,虽有兴奋,更多的却是崇拜,无法生出亵渎之心。但肉体却表现的与精神完全相反,不但兴奋,还产生了强烈的占有欲望,在荷尔蒙的刺激下男性特征已经凸显,大有挺枪跃马冲锋陷阵的雄姿。
就在戴宗精神与肉体天人交战之时,一句温婉的声音犹如天籁传进耳畔:“这么站着做啥,还是坐下说话方便。”
侯艳梅说话时看着戴宗抿嘴一笑。这了然的一笑,饱含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超脱,渗入戴宗的心田深处,使他重新恢复了对肉体的绝对控制权,冲淡了喷薄欲出的绮念,也冲淡了房间内的旖旎氛围。
戴宗用尴尬的回笑表示自己不会造次,又微微颌首表达对赐座的谢意,顺着侯艳梅的意思,走到与梳妆台相对的桌旁正襟危坐。
侯艳梅待戴宗坐定,直入主题,轻轻的问道:“小官爷到此想要求证的是什么事情?”
戴宗正在为如何开口而费思量,没想到侯艳梅竟然主动询问,于是直接说出了自己对失盗的判断:“我想问的是,娘子应该早就知道财物失窃的去处吧?”
沉默片刻,侯艳梅抬头说道:“钱财乃是身外之物,丢了也就丢了,何必深究去处。身无一物之时,不是才更觉轻松吗!”侯艳梅随着这句话说出,长舒一口气。神情与她所说的话很一致,得轻松,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侯艳梅神情自然,没了那天的愤恨,却多了一种淡漠——看透世间百态的淡漠。戴宗听了此话,似心头压了一块石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却说不出话来,觉得喉头干涩,似乎被人卡住了一般。酒店掌柜精神崩溃时的那句哀嚎犹言在耳:‘老天,怎么能指使方想做出自盗自家的事啊!’
房间陷入了更长时间的沉默,蜡烛灯花噼啪爆响声显得特别刺耳。
戴宗不再忍心打扰这位久经风尘的女子,低头沉思许久还是说道:“对于娘子来说如此,但对捕快来说却是职责所在不得不查。另外,娘子还不知道吧,因为此事,已经有人遭了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