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李艾流下两行清泪，我递过去纸巾：“那海子最后剁了没有？”
李艾擦了眼泪，又拭去鼻涕：“怎么可能？别说他家人都在场，就算不在我拼了命也不会让他剁下三个手指的。海子舅舅和舅妈抢掉了菜刀，他妈脸上虽然很紧张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依旧是一副咬定青山不放松的脸色。那是一个多么铁石心肠的女人，可能多年的人生风雨已经让她练就了泰山崩于前都不为动摇的坚韧吧，同时我已经看清这是一条不归路，一条死路。以后同个屋檐，我怎么应付她？我过去拉海子，让他起来别再跪着，海子已经泣不成声。可我一滴眼泪都没流，说不清是因为什么，或许是决定放手了，或许是哀莫大于心死吧。我对他妈说，阿姨，你们不要再吵了，海子会好好的，我会离开北京就是。海子含泪望着我，使劲的摇头，他知道我的性格里说到做到的韧性，我不敢看他，是不想看到他那痛苦的模样，那是让人多么的心疼，而那种心疼，不单纯是心疼所爱的人，还有对割舍爱情的剧烈抽搐…那种感觉，只有经历过的人才明白。”
我悄悄的握紧李艾的手，感觉她身上汹涌奔腾的血流在流动。“辞了工作，收拾了东西，我不肯让海子送我，任谁都无法面对那样的情景。登机的一刻，我还是哭出身来。我孑然一身，来去空空，满怀希望欢呼雀跃而来，伤心欲绝失魂落魄而归。海子最后和他母亲说，今天过后，他誓不娶妻，要娶也可以，但做出什么事来就别怪他。当时他母亲不相信，其实我也不相信，毕竟像他那样的家庭，娶妻生子传宗接代始终是一条正常的轨道。可是我低估了海子对我的爱，低估了他的决心，几年过去了，他也三十好几了，依然没成家。”
“唉！”我长叹了一口气，“爱情啊，这都是些什么破事。”
“我回四川后，海子有两次出差，过来找我。林东，你知道吗？海子一直不敢要我的身子。”
“啊？！”我惊讶得合不拢嘴。
“很惊讶吧，是的，这就是海子，一个重感情又负责任的男人。我有主动要给他，甚至求过他，我无怨无悔。但他最后还是控制住没要，他说我们结不了婚，怕这样做以后对我不好遭人嫌弃。”李艾眼神空洞的望着窗外。
“这样的男人让人肃然起敬啊，我自愧不如。这么说来，难道你和我还是处子之身？”我简直不敢相信。
李艾转过来，用手刮着我的脸生气的说：“得意了吧？瞧你就这点出息。严格意义上来说，是。但又不算是。”
“这怎么说？”
“我是吃了称砣铁了心要把第一次给他，他没要，我也不给别人，所以我给了自己，我自己弄破了。”
我张大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女人。
“很奇怪很惊讶吧？海子的事让我明白，小鸟是飞不过大海的，所以你必须炼翼，把翅膀练结实了。世俗，我当时就是要向世俗挑战，海子家人用世俗阻碍住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爱情又因为世俗而没有真正的融合过一次，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人，做自己情感的主宰，而不受世俗所裹挟。当时是这样，我也一直坚持，其实，未必容易。”
“你现在也觉得世俗难以挑战，难以跨越？”我问。
“嗯，小鸟飞不过沧海，可你最终也做不了鲲鹏！人总归是要成熟，年轻的一股劲你可以像头牛一样冲向面前的挑衅，但是成熟了就会考虑，有顾虑。特别是结婚这样的事，它并不是简单的两个人的结合，中国五千年沉淀下来的世俗你是推不倒的，因为它有可取之处才能走到今天。结婚是两个家庭的融合，那就复杂多了。有人说过，恋爱的时候就算你再爱对方，结婚后都会有好几百次想掐死对方的冲动。爱情一进入婚姻，如果不生儿育女变成亲情来维系双方的纽带，那就只能不断重复问自己当初怎么会爱上这样一个人。这对于像我用唯美眼光来看待爱情的人来说，是致命的。”
“所以，这就是你不答应结婚的原因？”
“一部分，不全是。你不了解我的家庭，到了四川我会告诉你。我自问我放不下海子的，这对你不公平。所以我一直都是抱着这辈子不结婚的心态，可以有个固定的男朋友，甚至生个孩子我自己养，但是不要婚姻。你这么机灵的人，整出来的小人儿也一定是个聪明的娃，哈哈。”今天飞机上的李艾，难得露出灿烂的笑容，她握紧我的手，深情的看着我：“谢谢你林东，真的谢谢你，让我在年轻的时候，还能这么酣畅淋漓痛痛快快的爱上一回。答应我，不管以后怎样，爱的时候，好好爱，好吗？”
李艾含情脉脉的看着我，见我没开口，看了时间继续说：“快降落了，后续的再慢慢和你说。”
机舱广播提醒乘客飞机准备降落系好安全带，一阵颠簸传来，我疲惫的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