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脖颈上缠着一块雪帕,那是李寻欢的。读零零小说
他知道我为了龙小云的事,身受牵连,心里很是难过和愧疚,但是伤害已经造成,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自腰间摸出那块散发着淡淡梅香的雪帕,轻轻地缠在我的伤口上。
看到他关切的眼神,感受到他掌中传来的热度,我已经感到很满足,还是有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感到幸福的呢?
尽管龙啸云对我和铁传甲很客气,这些日子以来也一直在尽地主之谊,可是我却觉得他的眼神有些怪异,看似亲切和蔼的笑容下面却暗藏着杀机。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一直在一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这些日子来,兴云庄云集了不少的人,都是为了梅花盗而来的,无论是谁若是杀了梅花盗,不但可以得到一笔可观的钱财同时还可以得到天下第一美人林仙儿的芳心。
对于这个林仙儿,我对她根本没有什么好印象,但是碍于面子也不好直接表露。
李寻欢不愿与这些表面大义凌然实际上心怀男盗女娼的正义之士打交道,所以他就一直在装病,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听雨轩的床上,墙角有一只褐色的蜘蛛正在织网,李寻欢这一生又何尝不是一张网,现在他已被自己织的这张网牢牢地罩住,永远都难以逃脱出来。
我一想到李寻欢我就彻夜难眠,由其是现在已经整整三天没有见到他了,我的心总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之前他已经嘱咐过了,他要自己一个人清静一段日子,我也明白他心里实在是苦闷,他毕竟伤了自己最爱的人的儿子,其心痛程度可想而知。
今夜我实在是忍不住,悄悄只身一人来到听雨轩的窗前静静地伏在窗楞上,用食指沾了一下唾沫,捅了个窟窿,往里面瞧去。
床上半蜷缩着一个人正是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李寻欢,他睡得很沉,胸膛上下均匀的起伏着,长长的睫毛覆盖在眼帘上时而微微颤动着,眼角还有一抹尚未干透的泪痕。
他是不是在睡梦中都在为自己的过失而愧疚?
突然间睡梦中的他剧烈地咳嗽起来,病弱的身躯随着咳嗽上下剧烈地颤动起来,连他的灵魂几乎都要被震出体外,咳嗽中他的四肢都似乎在痉挛,好久好久才又慢慢地平息下来。
瞧着这一幕我的心中好似被刀割碎了千片万片,泪水不知不觉中再次染湿了我的双眸,等到将泪水擦去,床上已经不见李寻欢的影子。
我急忙转身便看见他站在我的身后,不错神地瞧着我,我的面颊腾地一下子红了,赶紧低下头用力搓着发红的面颊,李寻欢声音还是那么柔和亲切。
他道:“既然来了,为什么要在外面站着而不进来呢。”、
我低声说道:“我怕影响你休息,不敢打扰。”
李寻欢道:“我睡不着,不妨陪我出去去梅林转转,顺便会一会梅花老友。”
我点头应着,垂着头小心地走在他的身边,和他并排走着那种感觉就像是和一位最亲密的人在散步,若不是他心里有林诗音,恐怕我已经忍不住挽住他的胳膊,将头轻靠在肩膀上,体会一下幸福的滋味。
但是我什么都不能做,唯有默默地跟着他,看着自月光下洒下的倩影,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修长的影子投在上面,与他重叠。
庄子里四下全都是皑皑白雪,唯有后院的那梅林开得争奇斗艳,红得好似火一样。
李寻欢呆呆地站在梅林前出神地望着,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沿着他的目光望去,远处楼头闪动着一点灯火,窗楞上有印出淡淡的倩影,人影晃动着。
十年前,这小楼本属于他的,楼中的人本也属于他的。
但现在,这一切也都随着青春而去,是永远再也无法追回的了,现在他所剩下的,只有相思,只有寂寞。
相思虽苦恼,但若不相思,他只怕已无法再活着。
我静静地凝视着他,忽然明白了相思的含义,他苦恼,他岂不知我同他一样苦恼。
踏过积雪的小桥,便是一片梅林。
梅林中也露出小楼一角,李寻欢指着那小楼口中似乎喃喃自语又似乎在对我倾述着什么:“那里是我昔日读书学剑的地方。这小楼与远处那小楼遥遥相对,雪霁的时候,我只要推开窗户,就可以瞧见对面小楼那多情人儿的多情眼波,也正在向我凝睇,但现在……”
李寻欢没有再说下去,而是长长叹了口气,抖落了身上的积雪,黯然走过了小桥,踏碎了桥上的积雪。
我急忙跟上去,过了桥,转过梅林,梅林深处的小楼终于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来。
这是座二层的阁楼,木制的斜梯通往楼上,灰砖亮瓦,楼正中央悬一块棕色匾,上面用金色篆体刻着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冷香小筑。
这想必就是李寻欢的故居。
如今十年过去了,楼依旧,人也依旧,只是楼已换了主人,而他昔日的主人却只能站在这里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