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肃看着他,缓缓道:“我当你是朋友才如此说。我仍记得读书时的一幕,太傅曾问,‘为君王者该审时度势,明察秋毫,见微知著。而面对朝中奸臣身为帝王又该当如何处置?’二哥最先回答,‘不义之人当施以酷刑,诛杀之,以此以儆效尤,正朝纲,清社稷。’太傅转头不语 ,看向我,我当时还小,不明所以的问道:‘朝中有奸臣么?’太傅笑着说道,‘为君者当眼清目明。可这忠奸二字如何就能轻易评判的了呢。若不明断忠奸,辨明是非如何来做出正确抉择呢?’我又问道。‘那该如何判断?何况奸臣难道就该全部杀掉么?’太傅笑而不语,看向坐在前面边上的三哥,问道:‘三皇子以为该如何?’三哥站起来说,‘昔日郑庄公曾言‘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学生以为若未等其做大便诛杀恐寒天下心,乱世用重典,盛世当怀柔。且若遇着就杀,如火烧春草不能斩草除根。而若有意纵容有的放矢,最后一击即破必能有着事半功倍的作用。’”
萧肃停了下来,看向她,“其实我希望三哥能制止哥哥,只是,”他微微笑了笑,“这皇家是非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你既然担忧,为何不劝烈亲王?”她用词很得当,担忧,呵呵,谁能说如今天子对烈亲王不是“子姑待之”坐等其多行不义必自毙呢?若是担忧,又有何用?他大老远的跑来应当也不只是单纯的看他打胜仗那般简单吧。
“天性使然,纵使劝说又有何法。”
好一个天性使然,沈从容微微动容,“你不喜欢皇位权势?”
萧肃嗤笑几下,“皇权富贵又能如何?不过是如梦镜花水月,空锁自由之心。”
沈从容笑得开怀,站起来一个不稳差点跌倒,萧肃扶着她,她就势架着他的肩膀半边身子几乎吊离地面,“你这话说得甚合我心。追逐那些又如何,流芳百世又如何,谁人能知晓自己快不快活,谁人关心自己自不自在?”她拍了拍胸脯,“人生在世不过短短数十年,算计来算计去,煞费苦心结果呢,还不是镜花水月空锁心。”
萧肃看看她,半晌才问道:“从容,那你,为何选择了哥哥?”
沈从容收起笑意,看向前方,本是笑靥如花的面庞也渐渐暗淡了下来。
为何?为何选择了这个跟她毫不相关的人,为何偏偏又讨厌那皇位上之人?其实或许于外人看来她不过是在冒天下之大不韪,为了权势,为了荣华。可实际呢?她却是最最厌恶这东西的人。她厌恶这些,所以她想要摧毁,他要追求,她便阻止。他要荣华富贵,她便让他摔得粉身碎骨。可最终呢?她到底想要什么?
天下太平与否与她何干?
荣华富贵与否与她何干?
她不过只是想要堂堂正正的站在那人面前好好的同他较量一番。
她不过只是气恨他始终不曾公平的看待过她,不过只是不平。或许也因着想帮助幼时相遇的那人,因为曾经经历过那个短暂的时光,使得陌生的两人变得不再陌生,他空有谋略却唯有苟全活着,她自负才华却不被人认可。惺惺相惜之感也让她想帮他,不止是想同他作对,不止是想让那人不再受伤皱眉,更是想要堂堂正正的做出番事业来。
她想证明自己。原来,她这般想证明自己。
她淡淡开口,“或许我也只是俗世之人。”她扯了扯嘴,道:“走吧,带我去你找到的水源,这东西再敷在我身上,这命可就要没了。”
萧肃白她一眼,伸手搂住她要下滑的腰肢,“如此丧气之话你怎的就不忌口?”
沈从容吐吐舌头,“忌来忌去,有何可忌。还不如爽爽利利的说出来反而舒心。”
萧肃摇头叹道:“你是因为心无所虑才会口无所忌。若有一日你有了担忧之事,挂心之人,诚惶诚恐的滋味可有得你受了。”
沈从容用空出来的手拍了拍他的头,佯怒道:“小小年纪就如此老气横秋。”
萧肃看着她张牙舞爪的模样,皱着脸,“我哪里老气横秋了,我不过是学了我三哥的语言……”
“哎,打住,你别再我面前提他了,好不?”沈从容没好气的收回手,又觉得似乎走路不便,又靠了回去。
“可是……”
“可是什么,”她催着他往前走,“此番回京我不见他他自然也会见我,你这般恭维他,到时让我大失所望依着我的性子说出些不敬之语。你岂不害我?”
萧肃连忙摇头道:“怎会怎会?三哥人很好的。他不会害你。你这样随性自然,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想了想,他又道:“而且,我也不是恭维啊。”
沈从容见他还要说,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萧肃自然而然的就住了口。
“哥哥真的能攻下扬州么?”
“你不信我还会不信你哥?”沈从容嘴角噙着笑,“放心吧,只怕这会子已经开战了,咱们再歇息两日,过两日只怕这里也是流民的藏身之处了。”
“你说得这般笃定,好像世上就没什么事是可以让你放在心上一般。”萧肃笑了笑,“不过,从容,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