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九纱垂眸,声音细弱,不似以往阴柔魅惑:“你在找聂无忧吗?”
“你知道她在哪儿?百里星把她带去哪儿了?”这个九纱上次还捉了聂无忧,害她吃了那么多苦,还失去记忆,如今她既然已经背叛了百里星,又为何还在城里?
“宫主他,他…不对,是聂无忧把宫主领去了阿鼻山,他们进去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到现在还没出来……”见他面色深沉,九纱心里直打鼓,须臾接着道:“我没有骗你,快去救她吧,不然,若是遇见了什么危险,宫主可能不会管她的……”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慕渊稳住心神,忍住想要立即赶去救她的冲动——现在必须确定她有没有骗自己,若是自己草率的进了阿鼻山而无忧并不在,那便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无忧岂不是就任人摆布了吗?
九纱咬了咬唇:“我知道你不信我,我是亲眼看见的,宫主他的目的无非就是寻找女帝之墓,可是聂无忧怎么说也是女帝的血脉,宫主已经不信任我了,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毁了聂无忧……”
慕渊盯住她瞳孔,那里暗含着挣扎与悔恨,盈盈一片水光。
她也许没有骗自己。这个女子行事并不狠辣,说的话想必也是可信的,现在没有别的办法,若是要他毫无头绪的等在这里,还不如赌一把。
“好,我便信你一回,若是真能救出聂无忧,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慕渊抬眼扫过她那双异族女子特有的双眸,淡淡回了一句,转身朝阿鼻山方向追去。
阿鼻山,他不止听过,还去过无数回。
阿鼻山虽然常有野兽毒物出没,却也多奇珍,叶寻年轻时是名符其实的药痴,加之百里星比叶寻还要疯狂,也许是怀着不寻常的目的,百里星对阿鼻山里的毒物与草药简直达到一种癫狂的痴迷,慕渊自然逃不过经常被迫跟他们一起上山。
初时觉得惊险,然而时日一长,也就不觉得恐怖了,只是寻常人乍一进去,难免被吓到做出些威胁性的行为,动物不比人,自然是要做出自我保护,久而久之,便被人谣传成阿鼻地狱一般的存在。
正是因为常年无人出没,山崖上被人脚印破坏的痕迹尤为明显,慕渊循着脚印一路追去,路上不时蹿出几只形状怪异的小兽,立在他走过的路边朝他张望。
无忧一路倒是走的顺利,她对周遭环境的感知度已经降到最低,丝毫察觉不到空气里的危险因子。
山林中到处是光滑的盘枝错节的树根,每一棵都是几人合抱的千年古树,树干因为长年的腐蚀变得又黑又干,树身上还有很多足以穿过一个人的树洞。
头顶上的星子被那密不透风的枝叶遮住,林中漆黑一片。
这样的景象一眼望去,竟有种绵延了数千里的错觉,让人从脚底生出一种无望,若是遇到危险,那便能生生折了人求生的欲/望。
夏炘气喘吁吁的跟着不远处的人,夜风阵阵,林中不时传出野兽的嚎叫与鸟类的啁啾,和树叶时断时续的沙沙声,无人注意他多出来的急促的脚步声。
一人多高的树干弯弯的垂下来,无忧轻巧的跳起来,躲过脚下凸起的树根,树上正在休憩的巨蟒忽然睁开眼睛。
那种被人打扰了的不悦迅速被猎物的气味取代,它兴奋的昂起碗口大的脑袋,麻袋一样粗糙的身子沿着树干静悄悄的向前滑动。
夏炘一颗心吊到嗓子眼里,可是前面的无忧根本毫无所觉,她及腰的黑发随着她跳跃的动作不时甩到身旁人高的植物上,发间不知何时沾上了几片浅绿色的叶子。
百里星凤眸一眯,眸中闪过危险的神色,手腕一动,一只细小的银针无声息的没入巨蟒七寸之间。
巨蟒感觉到身体突然所受的威胁,狂躁的嘶吼一声,脑袋猛甩,一不小心从树上掉下来,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
夏炘被它粗壮的身躯拦住去路,犹豫一瞬,看无忧越跑越深,脚下忽然生出莫名的力量,竟跨过令人反胃的巨蟒身体,心里那些恐惧一时间也不见了踪影。
必须追上他们,若是有机会,一定要救出聂无忧。
他打定主意,心里便生出源源不断的力量,手脚也都不再发软了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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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跑了多久,眼前沉闷严密的林子突然打开,眼前陡然出现一片偌大的空地,原来是到了山崖的尽头。
山崖边上,一座陵墓忽然出现在眼前。
汉白玉的圆形陵墓四周开满了细小的花,墓身即使过了十几年已然光洁如新,在漫天星辉下泛着柔和的光芒,三人的脚步在看到这座墓时同时停下来。
心脏简直要跳出胸腔,百里星按住心口,怀着犹豫与难以置信的心情缓步上前——墓前半人高的墓碑上刻着一行深深的碑文:
柔然女帝芳魂长眠于此。
其下还有一句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这该是萧胤题的字,每一个字都含着刻骨的相思。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