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木四足栏杆式帐床。择天记www.x5200.com三面围子,皆精雕细刻,山水杳远,松竹繁茂。如意云纹板状四足,装饰着卷草纹牙头。
两层床帐,外面一层是红绿相间纹样的深灰色帐子,里面是菱花样妃色帐子。三尺高的丝绣锦被如同松软陷阱。散开的乌云黑发挡住了枕头上的花鸟刺绣。
被发丝遮盖的眼睛猛然睁开,沈江蓠惶然地拨了拨额前头发,双手紧紧拽住锦被。她又梦到了。在永通钱庄的后院,阳光从树缝间掉在地上。陶罐里煮着雨水,两碟精致甜食。
有人背着光朝她走来,面带笑意。他越走越近,直至呼吸相闻,面颊几近相贴,才堪堪停住。他低头说话,气息拂过她的耳垂和脖颈,一阵奇异的麻痒,身体僵直不敢动。
“你想不想我?”
沈江蓠陡然坐起,面色潮红,双眼水光潋滟。她正想唤人,想了想却自己披衣下床,走至桌边倒了一杯茶擎在手中,反复摩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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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时节,江南最新最薄的丝绣贴在身上,仍有一层热气。女子手中皆摇一把团扇。大体来说,沈江蓠是一个要求不太严格的母亲,只要沈致的行为勉强符合闺秀的风范。
可偏偏沈致不太想做一个闺秀。树上的飞鸟,水中的游鱼,一切灵动的,欢快的东西都想磁石般吸引着她。
而绿竹与南无正从前都是所谓的“江湖人士”,在沈致面前也起不到良好的示范作用。私底下,偷偷带着沈致出去瞎逛,抑或教她三拳两脚,背着沈江蓠,沈致怕是连翻天的胆子都有。
洗过澡,沈江蓠在树下凉床上纳凉。见沈致正从屋里出来,便摇手招呼她过来吃果子。
一听有荔枝吃,沈致三两步就跑了过来。
天色虽暗了些,倒也不是完全看不清楚。沈江蓠暗想女儿脸上白得奇怪,像一层白腻子贴在墙上一般。越想越不对劲,突然伸出手擦了擦沈致的脸。滑腻腻的一层白粉顺着指尖簌簌下落,露出一道黑红黑红的印子。
她双眼一瞪,便喝道:“你又去海上了!看看晒成什么样了!”
彼时,沈致的嘴里正含着一颗荔枝,塞得满满当当,连句话也说不出来。她赶紧吃下,吐出核来。然后规规矩矩在沈江蓠身侧坐下,慢条斯理地说到:“今日随小船去了一遭海上,因见日光好,便在船头做了一回。岂料日光太毒,回来后脸上泛红,未免娘担心,才抹了些紫茉莉粉遮掩。”
态度倒是落落大方,说话规矩也对。沈江蓠便没再说什么,只交代了一句:“回头叫人用芦荟给你擦一擦,睡前再上一层珍珠粉。”
沈致在心里默默地赞了一回自己。她现在也算是摸清了自己这个娘的脾性要求。其实她娘根本就不是很在乎所谓规矩,只不过偏偏要求面子功夫要做足。
比如说,沈致可以坐船出海,甚至翻墙出去闲逛。但是这些事情万万不可张扬,即便被人知道了也得摆出正经样来,用冠冕堂皇的言词为自己的行为找出合理性。
沈江蓠的教导,对年仅八九岁的沈致来说,还不太容易懂,远得就似沈江蓠柜子里最贵重繁复的衣裳,好看是好看,却不是自己这个年纪向往喜爱的。
沈江蓠说:“世人肤浅,凡事只看表面。哪怕你心机深沉,行事狠辣,他却只记得你的殷勤致意。但凡你一言一行遵照了君子之道,哪怕所行不是君子之事,旁人亦难以分辨。世人谣诼,人言可畏,人活一世自然不应为名声所累,但也没必要意气用事,以一己之力去抗争俗世规范。须知一个人若真想有所成就,必然与众不同,必然行世人所不行之事,只是做便好了,没必要大张旗鼓,惹得人指指点点,反成阻碍。”
沈致不是很明白这番话,但是她很快发现在学堂里只要自己能完成好功课,不管是迟到时皱着眉头说身子不舒服,还是想早退时说家里有事,一切事情都显得这么轻而易举。
她遵守了一定的规则,反而享有更多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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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栖迟一行人到达棠州的时候,苦楝花开得如同皑皑白雪,压得一弯又一弯的枝头似远山重叠。苦楝树在棠州极为常见,沿街两旁,投下一地树荫。
细碎的粉紫花瓣重重叠叠,以最任情的姿态开满一树的温柔和丰美。
马骑从树下过,踩着被风雨吹打过的断枝。尽管萧仪新奇地望着这一树树繁花,心里却有些不满。马背太颠簸,歇宿的客栈太简陋,远离京城的南方食物甜腻而让人厌烦。没有小太监事事周到的服侍,也不能如在宫中随心所欲地任性妄为。
所以,萧仪对这所谓的微服巡游充满着深深地不满。
少年的心事能藏得了几分?萧栖迟用眼白都瞧明白了。
可是萧栖迟偏偏不去问这些衣食住行的琐事,而是在马背上,兴致勃勃地跟萧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