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礼部官员要巡视书院,学里放了半天假,中午学生们就陆陆续续开始回家。www.DU00.COm
第一次有京里大员来即墨,知县朱大人兴奋得有些手足无措。京里派下来的,礼部的大官啊,想必日日都要参加早朝,还能吃上皇宫里设的早饭。朱大人羡慕得恨不能将巡视官员捧在自己掌心中。
排场也就安排得分外足。整个衙门里所有人一齐出动,作为仪仗队,浩浩荡荡。进书院之前,还生怕有刺客似的,细细搜寻了一番。
绿竹不屑地撇了撇嘴,嗤了一声,嘴里咕咕哝哝道:“什么礼部小官儿,拿着鸡毛当令箭,也就唬弄唬弄朱知县这没见过世面的。”说着,她捣了捣南无正的胳膊,回头看他:“是罢?”
南无正没正面回答,只说:“你说话注意分寸,千万别露出马脚才是。”
绿竹没有得到期盼的回应,懒懒答应了一声,就进去找沈江蓠了。
说是“权待一茶”,沈江蓠也不是那么死心眼的。要是真的只端出茶汤来,等这礼部大人一走,朱大人还不生吞了自己?!
所以桌上美酒佳肴,分外引人垂涎。
沈江蓠正坐着等呢,绿竹跑进来,忿忿不平地道:“官不大,派头不小,还在查有没有埋伏,一时半会进不来。”
说完,她又神神秘秘地附在沈江蓠耳边,低声说到:“听说来的是个侍郎还是什么,把知县大人殷勤得……”
朝中吏部侍郎一共四位,听闻展落白去年也升了侍郎。不会那么巧,今日来的便是他罢?
“你出去打听一下,来的侍郎大人姓什么?”沈江蓠赶紧吩咐绿竹。
绿竹正要往外走,师爷带着人进来了:“大人即刻进来,吩咐小人知会一声。”
一时说话声,脚步声果然嘈杂许多。
沈江蓠心一横,便抬脚外出,只见朱大人引着一位年轻官员站在外面,正在品评墙上几幅字画。
一见了那京官的服色,沈江蓠一颗心放下来——是五品官的服色,想来是主事了。她屈身行了个礼。
朱大人赶紧介绍:“苏婆婆,这位是礼部的孙大人。孙大人,这位便是出资办学的苏婆婆。”
“老婆婆有礼。”孙大人作了个揖,心中暗道,这婆婆的面向且是年轻,只是这一头白发叫人心惊。
朱大人的笑容堆在脸上,苦涩却留在心里。当日礼部来信,说侍郎展落白展大人将亲自巡视即墨。侍郎大人,天子近臣,朱大人乐得心花怒放,下了血本准备恭迎。岂料最后来的却是主事孙大人!
展落白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本来好不容易瞅准机会能够离开京城,撇下家中烦心事,下江南走一遭。岂料只差收拾包袱出发,却被陛下叫住了。北蛮使团进京朝贡,展落白怎能在这时离开?
末了,孙大人顶替了展落白的这趟美差。
虽然苏婆婆年纪大了,但到底男女有别,只略介绍了书院情况,便告退了。留南无正在这里招待朱大人和孙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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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栖迟批阅礼部奏章,奏报各地有节妇人,以请旌表。二三十个人,大多数以孝闻名,皆是事舅姑以至孝,为民间典范。也有一小部分是贞洁烈妇,守寡一生,忠贞不二。
只有瑞州的这一个与众不同。
“瑞州苏氏,年四十有五,兴办女学,不收一文,已四年矣。县中女子皆入书院,识文断字,研习女红,教化深而功劳远。苏氏惠及乡里而不望报,品行高洁而不自矜。”
萧栖迟特意挑出来,又仔细看了一遍,朱笔一挥,批曰:
瑞州苏氏推行教化以泽被乡里,为民之表率,特封为孺人,赐封邑,旌表门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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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沈致的记忆里最为喧嚣的一段。
明明不是过年,爆竹却响声震天。几乎全城的老老少少皆来家中祝贺。说家中也不精确,因为家对沈致而言意味着岛上的在望山庄,而不是即墨城里那小小的二进院子。
旌表门楣一事对沈江蓠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若在岛上动工太过麻烦。她便索性叫人在城中的屋子装了门楣了事。
满城里,甚至有些从前颇看不上沈致的小孩儿——他们认为沈致没有父亲,又是异乡人,便有些轻视。如今都围在沈致身旁,一脸艳羡地望着她,问她:“沈致,你家里是不是有很多爆竹啊……?”
沈致骄傲地昂着头,手里抓着一把红色爆竹,像只小孔雀般得意。
沈江蓠一下成为即墨城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哪家媳妇不孝顺,哪家又要分家产,这些本来清官难断的家务事都被人请了她去说和见证。
捎带的,绿竹将各家八卦听了个盆满钵满。很快,她也能在老冯跟前指点一下即墨江山了。
老冯一面听绿竹说,一面或笑或叹或骂,偶尔还拍两下大腿,比在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