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时分,殷夫人就带着女儿在宫门外侯着。夏日行将结束,天亮得越发晚。彼时,东方连丝发白的迹象也无。而清晨的风带有一丝凉意,
殷夫人与孙幼庭却并不觉得冷。虽然她们穿得并不多。尤其是孙幼庭,一身绯色百蝶穿花衣裳挂在身上,轻若流云。披着的白色斗篷更是薄如蝉翼。尽管斗篷看上去轻薄无比,却是挡风的好衣料。这种衣料名唤“蝉翼”,至轻至薄,却密不透风。既要上好的蚕丝,更要巧夺天工的织工。这东西,只怕拿着银子也没地儿买。
诺大一个孙府,也就三个嫡女各一件。其他庶女们,就算见了也认不出是什么稀罕物。
临出发前,殷夫人特地叮嘱女儿,一定要穿这件。殷夫人攒钱之后最大的爱好就是不动声色地炫耀。
每回在女眷集会上,她总要在身上戴几件稀罕物。头饰、佩戴或者衣裳,反正必须保证震惊四座。看着别人半羡慕半嫉妒,泛酸的脸,伸手抚摸她的饰品时故作镇静却微微颤抖的手指。喜悦和得意在她心里似爆炸一般。
就连此时,孙太傅已然摇摇欲坠,辞官归故里之时,殷夫人这炫耀的癖好仍是戒不掉。
一直到辰时,才来了两位公公、四位宫女领着她和殷小姐去了不知哪一处宫里的偏殿用早饭。走了好半晌才到地儿。
殷夫人体态丰腴,本就不经饿,又走了那么多路,咬着牙,气喘吁吁的。可在宫中,也不知这来的宫女、公公们是何身份,不敢随意吩咐。殷小姐只得自己亲自搀扶着殷夫人。
待用过早饭,先前那位公公来传话说:“一时半刻还见不着呢,请夫人和小姐在这儿候着。”
偏殿立着几位宫人,皆敛眉肃穆,连声儿大气都听不着。受这凝重氛围感染,殷夫人和殷小姐也不敢高声说话,甚至连站起来走两步都不太好意思。只是坐在桌边,一杯接一杯地喝茶。
孙幼庭到底年纪小,又是头一回入宫,不免好奇。垂着头,一双眼睛却将这殿里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见也不比家中富丽多少。
沈江蓠也是辰时用饭。用过之后,其实也没什么事情。不过与宫女们闲磕牙几句,又捧书看了会儿。故意叫殷夫人等着,只是为了端足架子,显示天家威仪罢了。
一直到临近午时,厨房说午膳已经备好。沈江蓠才传令请殷夫人过来说话。
殷夫人有诰命在身,穿的是公服。进了凤藻宫正殿之后,先请了安。大中午的走过来,她额头上已经有了汗珠。
沈江蓠笑一笑,赐了座,叫宫女拿扇子扇着。问了几句家中事务,才说:“怎的不见幼庭?”
这也是客套话了。孙幼庭无职,自然要等沈江蓠宣,才能进来请安。
她挥挥手,示意宣孙幼庭进来。
孙幼庭一直低着头,余光只瞥见凤座上的沈江蓠身穿大红袍服,满头珠翠。她赶紧上前走了几步,然后跪下请安。
“起来罢。本宫还是第一次见你,你的两个姐姐本宫却都是见过的。”
这声音不说多温柔,却也能让人心里一安。孙幼庭谢了恩,站起来,立在她母亲身旁。这才看清楚沈江蓠的正面——明明亲切地笑着,可那亲切却有一种自上而下的安抚。让人丝毫不敢因这亲切而随意。
沈江蓠在上头看着。这孙幼庭简直就是殷夫人的翻版,只不过年轻些,清瘦些。神态、说话、语气完全如出一辙。看她身上衣饰不凡,想起自己跟萧栖迟说过的话,便在心里笑了一回。都这当口了,孙家人却仍不知低调收敛。
“我看幼庭是有福气的样子。”沈江蓠说着冲听琴点了一下头。听琴便捧着个盒子上前。
“初次见面,送给你玩儿的。本宫知道你们府里什么好定西都不缺,心意罢了。”
殷夫人与孙幼庭赶紧跪下谢恩:“谢娘娘赏赐。”
沈江蓠一笑:“起来说话。你们进宫也有半日了,饿了罢?先去用膳,待下午,本宫亲自领你们去御花园里逛逛。这时节,木槿、美人蕉、晚香玉都开得正好。还有一池子的荷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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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孙太傅还是没有等到殷夫人和女儿回来。
他好不容易定下的心又提了起来。连周姨娘派人来请说话都懒得搭理,只在主院正厅来来回回地踱步。
越等越心焦,便打算叫人去宫门处找跟着夫人进宫的下人问问消息。
不想,当时跟着去的管家娘子欢天喜地回来了。她向孙太傅请了安,满面难掩的喜气:“宫里娘娘见了咱们家小姐,好不喜欢!亲自带着在宫里转了半天,还说转不够,就留夫人和小姐住下了。还说后日要请其他命妇女眷来宫中为妇人送行呢。”
孙太傅一听,半是欢喜,半是忧愁。如此一来,家里收拾东西岂不耽误了?府里一应银钱、器具都由殷夫人保管。一串钥匙也都由她贴身收着。她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娘娘还赏了好些宫里的点心,叫奴婢带回来,说是给其他公子、小姐们尝尝。”
孙太傅现在哪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