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宫理得知於须磨站在院子里冻僵的事情时,已经是第二天用过早饭了。
纪伊殿说起来不算特别大,只是,真宫理身边的人都是从平安京带来的,他自己又和吉宗闹过几次,人尽皆知。底下的人最是会见风使舵,早早调转了船头。所以,不论是在纪伊殿还是在和歌山,他的眼睛耳朵都像是被人遮住一样。没有人会传消息给他卖好,就算他想知道点儿什么,也得用些手段银钱。手段他是有,但银钱,他手里真不多。
嫁到纪伊前,真宫理就知道於须磨,於须磨也是将军钦赐的婚事,家里也有背景,这些基本资料,他还是知道的。所以,一入府,也存了和於须磨别风头的心思。只是,吉宗的心偏得厉害,又有地主之谊,他几次三番都没讨到好,甚至被於须磨压了风头。一听说这件事,真宫理兴奋得两眼放光,赶紧喊来阿绸阿缎替他梳洗打扮。他要去拜见藩主,然后再去踩於须磨一脚。
被压抑久了的孩子,一旦能翻盘,可想而知心里有多高兴。所以,等他盛装打扮,趾高气扬的拉开茶室的门时,看到里面的情景,僵在了当场。吉宗正支着木枕看书,姿态闲适,见了真宫理,抬抬眼皮,又把眼神落回了书上。
“既然来了,就饮一杯茶吧。”吉宗看着书,随意的说。
茶室里,於须磨正在烹茶,他见了真宫理,微微一笑,行了个半礼,又从古朴的小水盆里取了舀子,给壶里注水煮沸。真宫理捏着拳头看着他行云流水的煮水泡茶,几扬几沸,当於须磨咔嗒一下,放下小舀子的时候,新的茶已经烹好了,满室茶香。真宫理也精于茶道,自然看得出於须磨也是个行家。煮茶最讲究气定神闲,於须磨早年又在寺庙呆过,烹茶更是修行的一种。
可是,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现在应该躲在一处消沉的人,为什么和吉宗共处一室,看上去还那么和谐安宁。温馨的气场就像茶香一样,充盈整个茶室,让人有种无从插足的感觉。昨天的事,就这么掀过去了,他说怎么敢有人不卖於须磨的好,反而把这种事情透给自己知道。感情,这是等着看他真宫理的笑话呢。
输人不输阵,在座的两位又不知道他是为何而来。真宫理索性仰着头,进了茶室,於须磨从烹茶的位置转身,对着他行礼,然后把茶注入钵里,推到了真宫理面前。
真宫理端起来,茶钵竟然是石头的,有些压手,可是冰凉的石头,激出浓郁的茶香,暗色的石头更映衬了茶汤的清冽。轻轻一闻,就知味道不错。他品完了茶,拿起帕子擦净了钵沿和嘴唇,轻轻道“如果大人没什么吩咐,我就不打扰您看书了。”
“嗯。”吉宗这次眼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真宫理退了出去,走回屋里这一路上,都很得体。只是,一回了屋,他就拉下了脸,随手拿起一个瓷器就想摔。看到木下叔叔紧张的脸色,他又放轻轻放了回去。这一摔,满纪伊殿的人都得知道,他吃了亏回屋发脾气了,白白惹人耻笑。他攥紧了拳头,强忍着怒气发不出来,变得更加屈辱。木下打小就照顾他,自然知道他的性子,赶紧挥手让阿绸阿缎出去,亲自把门掩好。
回身的时候,真宫理已经把头埋在锦被里,哭了起来。抖动的肩膀,无声的哭泣。那人不待见自己也就算了,凭什么对於须磨那么偏爱,自己哪里比人差了?她为什么,连多看自己一眼都嫌费事。他离了父母,远远的嫁入了武家,一切都那么陌生。周围的人好像随时等着看他的笑话,他们对自己的厌弃,好像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木下不知道如何劝,怕越劝他越难受,只能替他捋着被,怕他哭岔了气。
哭了半天,真宫理心里压着的石头才觉得轻了些,抬起了脸。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神却已经坚定了许多。在家里,母王父亲再疏淡也还是心疼他;在这里,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替我打些水来,我要净面。再取套新的衣服来。”
木下看看他兀自坚强的样子,心疼的肝儿都颤了,亲自去张罗了。
那边,茶室里又多了个人,三郎佐谢过於须磨的茶,咕咚灌了一口,味儿都没尝出来。他在外面奔波了大半天,早就口渴了。
“茶是好茶,就是不解渴。”三郎佐用手抹了把嘴,咂摸了一下说。
於须磨和吉宗都笑了,“梅,你就别讲究了,给他用装水的小盆来一盆就是了。”
於须磨果然把刚煮的一小钵都倒到了空出来的小盆里,递给了三郎佐。后者也不客气,端起来喝了一大口,烫的直抽气,吹了吹又抽着喝下去了。这一盆下去,才觉得滋润多了。
“有种从天朝传过来的茶,用奶和茶饼一起煮,一次煮上一大锅,浓浓的茶香奶香,加一撮细盐,那才是解渴!”三郎佐无限回味道。吉宗听了,一下想起前世在蒙古喝过的奶茶,嘴里的口水一下涌了上来。於须磨本来就喜欢茶,听他说,也眼前一亮。
“要不,命人取些鲜奶来,我也煮一锅试试?”他跃跃欲试的问。
三郎佐不客气的打破了他的幻想“不行不行,家伙事儿不对,你这也叫锅?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