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管家只觉得心头一阵一阵的火气上拱,却又见杜嫣另一只手手指虚虚地压在唇上,比了个噤声的动作。接着杜嫣眼角一挑,嘴角一勾,十足的挑衅的模样,嘴片轻轻一动,无声地突出两个字:“抱歉。”又是掩唇一笑,半丝诚意也无。
刘管家正欲破口大骂,二楼的窗户却“砰”地一声关上——杜嫣关窗的声音并不大,苏家人却觉得那一声是重重地关在了心里。看着杜嫣关上窗户一副“你们能耐我何”的样子,刘管家只觉得一口火气堵在了嗓子眼儿里。
“刘叔······”有家丁殷勤地过来拿袖子替他擦去茶渍,却被他一把挥开,“滚!”
“刘爷,接下来咱们怎么办?”一边另一个家丁看了一眼讪讪退下的人,开口问道。
“猪脑子!”刘大管家心情不顺,逮谁骂谁,抬手一指,“你们四个,不,六个,不,八个!留在这里,给我盯紧了!一个苍蝇也不准跑出去!”
杜嫣关上窗户,只听“吱呀”一声,胡安推门而入。
“胡公子不请自入,未免失礼了些吧。”杜嫣倚在窗旁,屈肘抱在胸前,一只手里握着杯子。轻轻一笑,好像一枝娇艳的芍药花,没有半分受惊仓皇的模样。
听到胡安对刘管家提起封朗时,她便知道,计划要变一变了。
她原本打算扮成一个柔弱无助的弱女子,利用胡安向杭震邀功的心思保下她,挑起他与苏家的交锋,为杭离出城争得时间。但是,他说封朗令苏家撤下了通缉令,也就是说他知道鄢霁派封朗来寻她,依杭离所言,胡安在涴州呆的时日不短,其中的事情必定有所耳闻。杭震中药受制于鄢霁的事情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他的左右心腹。不巧,胡安便是其一。如果之前是怀疑她下的药,那么通过鄢霁的人的反应速度与封朗不惜向苏府施压此事,极有可能令他确定她是鄢霁的一笔重要的暗棋,因而,他多半不会把她当做弱女子来看。继续装下去,只会令他生疑,不如,挑明了,把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姑娘真容,倒是比传言里更美上几分。只是人不可貌相,倾蝶姑娘这副模样,当真也骗了不少人。”胡安瞥了一眼杜嫣手里的杯子,关上门,脸色阴沉道。
“生存所迫,彼此而已,过奖。”杜嫣微笑,莲步轻移,款款地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随意道,“我重伤未愈,失礼之处,还请公子担待。”
如此有恃无恐的模样令胡安拿捏不准,“姑娘把苏家人引到胡某处,所为何意?”
杜嫣巧笑倩兮,“你说呢?”为什么呢?杜嫣心底也快速地推演着一个个理由。
“胡某不知。”
杜嫣但笑不语,高深莫测。
胡安眼睛危险地一眯,又问:“或者姑娘可以说一说,为何知道胡某在此?”
云彩又把夕阳遮了起来,屋子里光线忽然一暗,似乎一下子清凉许多。
“呵呵,”杜嫣浅笑,把杯子放到一旁的案几上,发出轻轻的碰撞声。把目光从杯子上移开,杜嫣抬头看向胡安,突然道,“你还愿意跟着杭震么?”
胡安面色一变,“姑娘何意?”
“我代表主子来问你,你还愿不愿意跟着杭震。”
杜嫣靠着椅背,光线昏暗,似乎隐藏在一片阴影里,只有一双眼睛异常的明亮,“要知道,杭震染上了神仙散,这样的主子,跟着他,你觉得你还有前途可言么?杭震是棋子,你呢?棋子的棋子?”
胡安面色变换不定。杜嫣执起茶杯,恍然才想起没有茶水,黛眉轻蹙,晃着杯子偏头笑道:“胡公子不会连杯茶水也不给吧?”
胡安目光从杯子上一扫,扬声道:“上茶。”
杜嫣微笑,放下杯子,一副反客为主的模样,道:“罢了,直接上菜吧。”
胡安脸色登时又难看几分,“不急于这一时,姑娘还是把话说个明白,胡某也好安心,再款待姑娘不迟。”
杜嫣可惜地摇摇头,“看来胡公子并无多少诚意······”
矛盾太多,她编不出理由。任何一个理由都会有漏洞,都要有更多的谎言来圆,谎言越多,漏洞越多。爬到杭震心腹的位置上的人不会是傻子,若她说的太多,必定会露出破绽。那么只有,抛出一个足够分量的诱饵,让他上钩,让他盯住了诱饵放不掉,眼里再看不到其它的东西,才会有她的机会。往往人在面对巨大的利益诱惑的时候,会丧失理智与警惕的。至于所有解释不通的地方,全丢给鄢霁好了,毕竟主子的心思,哪里是他们能猜得到的?
一阵静默,小二送上热茶,奇怪地看了雕像一般站着的胡安和笑意盈盈地坐着的杜嫣,走到烛台前似乎要把蜡烛点上。
“不必。”胡安忽然一挥手,“出去。”
杜嫣朝小二微微颔首,轻声微笑道:“可以了,你出去吧。”
小二又是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应了一声,仔细地合上门,咚咚地踩着楼梯下去。
室内光线昏暗,两人的五官都在阴影之下,瞧不清楚。杜嫣身后的窗户透着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