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亲队伍一路吹打,进了叶府大门。
如今回过头来瞧这一切,苏阳怡有些纳罕。分明只是迎一个典妻,借个肚皮,何须这样大费周章。
就连明知道银子要给沈家人吞了去,叶家也给了一百两聘金。向来迎典妻,六聘都不过是做做样子,有两匹布送过去便算好的。
据她前世的记忆,叶家虽说是商家,可是在松阳府落地生根也不过几年的事,家中经营着不大不小的一个绸缎庄,最多只可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对于这样的家庭,六百两,绝不是一个小数目。就算叶泽有什么隐疾……肯下这样的重聘,便是要一个身家干净的小姑娘,也有大把的人等着嫁她。
真是……越想越糊涂。
下了花轿,跨了火盆,进门和叶泽拜过高堂姜氏,行过对拜之礼,苏阳怡被送进洞房。
前世她几乎要站不直身子,如今倒留意到了,在座宾朋客人竟还不少……叶家迎典妻,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为何又要这样大张旗鼓?
想着这些,她被人扶到新房里坐下。喜娘唱念,叶泽掀了盖头。
苏阳怡下意识地抬起头。
眼前的叶泽,丰神俊朗,眉眼清俊,神色坚定毅然。浑不似沈康,只生得一副好皮相,神色却总是郁燥脆弱,瞧着便不像个男子汉。
不过……叶泽再怎么好,她也无心欣赏罢了。
喜娘知道这是典妻,象征结发同心的发尾和衣角,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结。
孰料叶泽却端坐在了苏阳怡身边,低声道:“结发。”
他神色泰然,仿佛本该如此。
喜娘连忙笑着上前,将她的青丝和他的发尾结在一起,又系了衣角,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他看着那发尾,似乎笑了笑。
苏阳怡低下头。
按照迎妻的礼仪,喜娘留他们俩说私房话。这种场面,苏阳怡已经经历过两次。第一次,和沈康。她记得很清楚,沈康初见她的容颜,也有一瞬间的恍惚。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出了门去。听丫鬟春桃说,当时便有那黄氏的熟人,上前警告了他一番。回来,沈康便变得冷冰冰的模样,没有和她圆房。
第二次,和前世的叶泽。当时,她心力交瘁,半句话说不出来。叶泽只站得远远的,瞧了她一会儿,说了一句让她早点休息,便再也没有回来。那一夜他酩酊大醉。
这一次……
她轻声道:“今日……多谢叶少爷。”
不管怎么样,出门时她所作所为,其实是吊着一口气,强撑着做完那一切的。后果她想了很多。但是死过一次的人,也不怕背上什么骂名。
其实她从来不相信沈康那个货能考出个什么东西来。她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们一家不得安生。
但没想到……叶泽会出来给她出头。他一句话,顶了她十句。他让所有人知道,苏阳怡背后站着的,是他叶泽。虽造了些流言,但已经比她原来想的,要好太多。
叶泽低声道:“只是委屈你背上了污名。”
今天过去,必定有许多传言,李氏更是会大肆宣传她苏阳怡婚后便与叶泽有染。
闻言,苏阳怡似乎笑了笑,她道:“妾本就已经是个洗不干净的人了。”
身为典妻……还想有什么清名。
叶泽立刻道:“不,你不用那样想。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你……”
你在我心里,永远是干干净净的。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现在还不合适。
苏阳怡想到自己的处境,她上辈子直到死,也没想到自己会沦落到这种地步!如今想来,也觉得红了眼眶。
龙凤烛燃烧,发出清脆的响声,似乎在提醒他们二人这一室的静谧。
半晌,叶泽道:“我今晚睡书房。你一人好好静一静。”
又是睡书房!
虽然知道今非昔比,可是这句话,却还是让苏阳怡触景生情,心里狠狠地扎了一下!
她忍着眼泪,道:“恐婆母不喜。”
花了银子买来典妻,哪里能不物尽其用。只是在前世的记忆中,婆母姜氏虽然从未为难过她,甚至嘘寒问暖,她却一直封闭在自己的悲伤里。如今想来,看看那李氏,她也明白作为一个当家的女主子,姜氏也有她的立场。
叶泽皱眉,道:“我母亲……是个顶好相处的人。如此我今晚便睡榻,你不用等我,明早带你去给我母亲请安,你就知道了。”
虽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但苏阳怡私心里是松了一口气。这样,是最周全不过的了。只是隐隐还是觉得,对叶泽有些不好意思。
一肚子疑问,却不敢问出口。
叶泽出去招呼宾客,苏阳怡在两个小丫头的服侍下洗了脸沐浴更衣,便真的没有等叶泽,自上了床去休息。
直到深夜,叶泽回来了。苏阳怡未睡,闻着那酒气,连忙起了身,打水给他洗手洗脸。
脸盆送到他跟前,她才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