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的时候,苏阳怡感觉头有些重,但并没有非常的不适。
视线里,有一点豆黄的烛影。原本一睁开眼便能看到的梨木梳妆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又熟悉又陌生的简单房间布景。
这是她原来的家,被丈夫沈康典卖之前的新房。
“醒了?”一个有些尖锐的妇人的声音传来。是沈康的母亲李氏。
苏阳怡动了动,却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动弹不得。她有些惊讶,难道新夫叶泽觉得她寻死不听话,所以把她退回了沈家?
李氏掀开眼皮瞧了她一眼,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莫要以为寻死便能吓着我们。叶家的银子我们已经收了,好在叶少爷不嫌弃你是个不听话不懂事的。明儿起来,你就是还有一口气,也得给我上花轿,让人抬到叶家去!”
留下这一句话,李氏站起来,冷哼了一声,要走。
循着前世的记忆,苏阳怡叫了一声:“沈夫人!”
李氏一怔,然后冷笑,道:“哎哟哎哟,这还没过门,就急着和婆婆撇清关系了?你可别忘了,康儿只把你典出去八年,借你这肚皮给叶家生个小子。八年之后,你还是得滚回来。到时候,我们康儿考中了状元,你个不干不净的身子,也别想做正妻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苏阳怡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在叶家失足落水之后,她竟未死,而是回到了被沈家典卖的前夕!
如今想来也觉得委屈。
她和沈康青梅竹马,少时订下婚约。沈家远迁之后便没落了,父亲为了遵守对旧友的诺言,巴巴地把她远远地从玉昌嫁过来,还陪嫁了大批嫁妆,供养着沈康读书,便是想着有一日他能高中也好。若是不能,好歹不辜负父亲当年和公公的一番结交。
没想到几年不见,这个沈康浑变了个样!自新婚之后便少见他人影,专在外面和旁的女子幽会便罢了。丈夫无状,她作为新妇,便在家中服侍婆婆,操持家务,虽然心灰意冷,从未行差踏错。
只不曾想,这沈康被黄娟那小狐狸魅子迷了心,竟联合他母亲李氏背着她把她的陪嫁丫鬟都卖了去。她找李氏理论,未料就连己身也被其典卖!
贫贱之家,典妻卖妾之事倒不是没有。若是生活所迫倒罢了,可那沈康分明就是受人蛊惑……
不过就是轻贱她罢了。
前世在叶家,苏阳怡浑浑噩噩,日益憔悴。好在叶泽没有相逼,让她没有马上寻死。直过了年余,她还是不敢回头去想当时发生的事情。只要想到那如同噩梦一样,因寻死不成,被婆婆绑在屋中,第二天便绑卖出去的情景,便觉得痛不欲生。
可如今,回到此一刻,却并没有她所想得那么难以面对。
窗外有人影摇曳,是沈康回来了。在门口遇上了李氏,两人低声说了几句。沈康的口气似乎还有些犹豫。但是李氏厉声斥了他几句,他便不做声了。
说了一声,“今夜儿子去书房睡”。
书房,多可笑,那还是她贴了嫁妆,为他整顿出来的书房。他们夫妻自从成亲之后,如今已经一年过去,可从未同房。
再活一次,苏阳怡发现自己的心肝却硬了起来,瞧着这些是是非非,竟能像个看客那样冷眼旁观。
这一次,定要整个沈家,万劫不复!
当夜,苏阳怡紧紧咬着牙关睡去。隔日一早,便被李氏和左邻右舍两个粗壮的婆子合力拖了出来,压在台前梳洗。
苏阳怡也不反抗,只冷着一张脸,由着她们给自己梳头上妆。而不是像前世一样,把李氏的脸也抓破了,还想撞墙自尽。
见她好梳理,那些婆子也放松了一些,没有绑她,只开始肆无忌惮的调笑。
“听说原本是想租给朱老爷的,两年就二十两银子。没想到后来倒被叶少爷瞧上了,直接典了去,签了八年典契,一次就付了五百两银子。这事儿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租是短期,一般是一到三年。典的时间要长一些。一般被典租的妻子,是可以被赎回去的。只是,沈康衣食不短的时候尚且卖了苏阳怡,日后也不用想着他会来赎。
李氏到底曾经也是大家户,此事说起来也不怎么光彩,她狠狠地梳着苏阳怡的头发,边道:“叶少爷是个爽利人,买这破落户也舍得花钱。”
“叶家家大业大,他家当家的年纪也还轻,怎么不正正经经娶一个?”
“谁知道,估摸是有什么隐疾吧,娶不着媳妇,所以买个肚皮。到时候留子不不留妻,也是常有的事。”
……有隐疾你还把你媳妇卖给人家。
众人切切不语,只在心里嘀咕几声。李氏知道她们的心思,只心里不屑。心道,苏阳怡留下的嫁妆就值得上千两银子,加上把苏阳怡卖掉的五百两银子,和叶家送来的聘礼共有一百两。这下手里的银子凑手了。
到时候只管搬走,也轮不到人来说他们家的闲话。
等供沈康高中之后,做了官,什么本都捞回来了。还省得养着这赔钱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