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叫……叫……叫疯子岭,直接译大概就是疯子们聚在一起的山岭,哈哈。”踌躇半响,才托出一句完整的话,而声音到后面竟愈发地弱。
“哈?”花檐没听清,更是好奇地再发出一个单音节表示疑惑。
老伯再次停下了手中的活,抬起了头来,神色有些飘远:“老奴出生在一个极其贫困的地方,甭说是拥有自己的名字,连活下去都是问题,那年闹饥荒差点死了,幸得碰到老爷。”说到了此,语气竟也落落出了几分感怀,“是老爷给了我名字,给了我生活。”
花檐唏嘘一阵,未料到能听到这么一段艰难又富有正能量的故事,想来那个她看不懂的阿爹竟有这样善良的一面,心里好一会感叹。
“老伯你真不容易……”花檐由衷地叹了声,随即仍是疑道:“不过,我阿爹为什么要叫你疯子岭啊?”
老伯轻笑开来,“老奴出生的那个地方被人们称为‘疯子岭’,老爷说人啊,不忘初衷,方得始终,所以就给老奴用那地方取了名。”
“……”
花檐险些从石凳上跌下去。蓦然回想起自己年幼时强占了山名为自己所有这一事,当时图的便是一个方便。顿时心里对老伯产生了一份同情。
同时另一种牵扯而出的心思又在脑海里回旋——说来说去,花檐这个名字到底还是比百里荀好听许多,亦是……要真实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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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潮湿发霉的气息充斥鼻尖,愈将整个空虚下去的人都填满。
闭上或是睁眼都无所谓,百里棠蜷缩在墙根角落,一点一点地将曾经得来的温暖消耗殆尽,心底渐地冰凉。
这样暗无天日的地方,让她对死亡的渴望愈来愈强烈。
最好便是在这样的季节死去,身体会更快地与大地与泥相融在一起,总是要胜过苍茫的大雪里一开始就注定是灾难的命运。
她思量自己一生,遗憾重重,很多不如意。可终究,她是属于他的了,她已经完完整整地属于他的了,这就足够了。
哧地一声,微弱的烛光将黑暗遽然撕开了一个口子来。进出的长石阶上曲曲折折映出了一个淡淡的人影,随着沉寂缓缓而来的脚步声,在靠石阶的那面墙上扯出了愈发庞然的黑影。
“我想过很多种东窗事发的可能性,却独独没有想到,你竟会和那丫头讲。我的姐姐,你竟为了一个虚妄的渴望变得这样可怜啊。”百里初缓步走下台阶,每一步子间,对角落里那个蜷缩成一团的人儿加深一份打量。
隔距三尺,百里初停了下来。昔日的好姐妹,如今对视仿若是毫不相干的人,又仿若是敌人。
百里棠抬起那张污浊的脸,唇边竟绽放出一个甚有些嘲讽的笑意。
“可怜?”她笑得猖獗,反问起:“我倒是想知道,神灵来扰我,百里荀来扰我,连你这个与我甚好的妹妹也这样来扰我,是何意?”
百里初微动身半蹲了下来,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意,瞧着还是温情如脉,而说出来的话却极残忍:“为了毁掉百里家,我没有别的办法,你知道的,对这个生我养我如蝼蚁的地方,我一直很恼。何况,我亲爱的姐姐,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幕场景,选择权仍是在你手上的。”似是蹲得麻了,随即又站了起来,唇角的笑意一路延至眼底,“相思蛊……呵呵,你断了那份相思不就好了?及时断了,又怎么会如此?”
百里棠仰起头瞪,神色却在一分分坍塌下去,半响,欠味淡淡开口:“你疯了。”
三字说来,突兀的平静,又显尖锐。
“哈哈哈哈……”百里初谲狂大笑起来,眼角上挑,目光变得愈发凌厉:“疯就疯吧,姐姐,你看我们百里家旁出的孩子,从来就不会好过的!”
语末又是弯下身子来逼近了百里棠的目光,声音沉得仿是巨石压下。
百里棠僵硬着身子仍是缩成一团,抬眸还是是冰冷的声音激动地回:“那是你!不是我们!我……”
一声干呕将本来愤恨的语气打断。百里棠猛地捂住了嘴,原本浑身打颤的身子骨此时愈发软弱下去。
对峙之中,她想伸出手来给这个妹妹扇两耳光,也想横眉怒指上她在昏暗灯光下仍光洁的额头。可是已经没有气力了,近来时常恶心干呕,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营养正在被一团众人眼里不该存在的东西拿去。
百里初微微一怔,看着捂着腹部的百里棠,突然明白了什么。压足了玩味的韵脚,又一次直起身子来,绕着百里棠来回几步:“哈哈哈哈……我亲爱的棠姐姐,要不……我告诉你一件事吧?”
虚乏的百里棠蹬着她没有说话。
良久,逼仄的黑暗里,清清冷冷的又很不真实的声音响开:“姐姐你可知道?长兄近日将迎娶公梁家的小姐……时间正是六月初七呢。”
这一声开口笑意满溢,经由潮湿发霉的墙壁折返,低沉落在人心上,不可不谓是很残忍的一句话。
百里棠本是软趴趴蜷缩的身子,就在这一片刻,竟僵直如弦上的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