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如走马观花,闲久人心厌。
花檐隐隐觉得这生活不怎么畅快了,在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有着什么残酷的东西似深寒冰水般,正要暗涌而来。
经过那一夜的质问谈话之后,她越来越难看到所谓的哥哥百里商良的人影,仿若回到了从前那般,不得见,不得聊。
委实有些无聊时,就带着一袋瓜子去后院找那个看起来很和蔼的老奴聊侃。
来百里家已有两三月,该熟的关系,花檐大抵都熟了。然不知是活的岁数太大的缘故,真正谈得来的只有大管家章伯和后院那位时常会对自己笑的叫不出名字的老奴。
偏僻的后院中,清瘦的老人坐在一根小板凳上正在做着木工,听到略沉的脚步在身后响起,忙起身去看,正是带着一脸郁色的少小姐正慢吞吞地朝这边走来。
“少小姐这回又是碰到什么烦心事?来,和老头我讲讲。”老奴和蔼笑道。
这一笑让花檐倍感亲切,当即脚步也变得轻松了许多,径直走进了院来,将瓜子往石桌上一扔,仰天数秒嗟叹了一声,转而视线终于堪堪落到这个她叫不出名字的老奴身上。
“老伯你说,我这么不自在,是因为我失忆了还是因为我原来就挺笨的?”花檐皱着眉问,格外严肃。
老奴微微一愣,未料到平素开朗淡然的少小姐会说出这样甚怀惆怅的话来,停下来手中的活,抬头惑道:“少小姐怎么这样想?”
花檐摇了摇头,恹恹地趴到了桌子上,冰冰凉凉的触感很不逢时地让她觉得更是伤感,过了许久,才怅然开口:“长哥哥最近很颓废,身子好了也没来惹我,好多次我就看到他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屋子前喝酒,我叫他,他就应一下,然后又是继续喝酒。”
边说着又用双手撑起了下巴,续而凄恻地道:“其实我觉得他不理我,这没什么,可是这心里怎么都不舒服,长姐姐说那幺蛾子孽缘是我逼出来的,从前只觉莫名其妙,现在想来,又有些伤心。”
说到这时,花檐作势小声抽泣了把,续而又转过目光对上正耐心听她讲来的老伯,眼里的郁色愈发的浓烈。
“那些东西,大家都懂得,可是我却不懂。其实我也看过很多宅门话本,但是看来的东西与亲眼所见的,终归是有那么一些不一样。”
这番话,花檐说得很诚实。于己身而言,心思已经是尽数托出。
老奴轻声叹了口气,“少小姐年纪还小,心思太单纯了,不懂那些,也是正常的。”
正忧戚的花檐被这话猛地呛住,深深地看了老伯一眼,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不明白这懂不懂得与年龄有什么关系,想来,她可是一只活了五百年的妖怪,就年龄上,她已经足够撑起几个时代了。
花檐神色僵了僵,忽而觉得那些一直想不明白的东西,其实都很简单。
她是狐妖,与人类终归是不同的,五百年全来自山野,在从前,她几乎就没怎么接触过井巷气息。就如一条狗不甚了解猫对老鼠的执着,她堂堂一方妖山霸主,自是很难明白人类中的这些是是非非。
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身份。虽近来她自觉是身心都适应了这个地方,然那些东西,真正说起来,也很难计较的清。
司命说历凡劫易修仙,想必也是因为凡劫太复杂,牵扯太深吧。
“想开朗点,少小姐。”老伯继续劝慰道,一边继续手中的木工活,“人生的路还很长,现在就这么一副惆怅样子,以后可怎么好过……”
花檐正了正身子,抿了一笑,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几天较之从前还闲得慌,心里才生了郁结,然方才那一片刻,她已经自个全想明白了,故此时已经不需要安慰,更是不需要凡人的安慰。
心里想了想,觉得这个伤感的话题再被安慰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当即想应该要找个旁的转移过去。然后两人一块儿嗑嗑瓜子,喝喝茶,将这半天打发了事。
忙不迭地点了个过分的头,态度较原先已有七八分转变。
“老伯讲的是,我明白了,我给你去泡杯茶来。”
说着便要动身,而老奴道理一说上来,于此的灵感接连迸发的很是汹涌。他一边细细做着雕刻活动,又瞥来了花檐一眼,摇头叹:“方才那样伤心,老头子这一跟你讲道理就听不下去了?其实啊……”
“……”
我真明白了啊老伯,花檐心里默默叹息一番自己总爱干这种自掘坟墓的事,当机立断,飞速将一个憋在心中已经很久的疑问句抛了出来。
“那个老伯,你叫什么名啊?”
这个疑问在她心中确实是困惑了许久。花檐隐约记得老伯是有名字的,但是名字比较特殊,不叫老李也不叫老马,稍稍有些复杂,她便是忘了。本就她这样厚脸皮的性格来看,忘了一次名字再去问第二次这样的事情是完全好意思的。无奈心思在这上面用的记忆太少,连同问名这事,也忘得很是彻底。
正有了兴趣讲道理的老伯听这一问,愣了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