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佟宁信的外公便离开古井村,前往阜阳抱重孙子。阿丑在村口送别,拿了些老人家爱吃的绵软食物,又叮嘱一番养生之道。
没过几天,李家上下也动身回睢阳。阿丑折了几支开得正好的红梅,送给秀儿。
“阿丑姐姐,秀儿很喜欢红梅花。以后要是看见红梅花,说不定秀儿就在附近,到时候阿丑姐姐要来找我!”秀儿捧着手中花枝,不舍地说。
阿丑微笑:“好呀,以后看到红梅花,我就会去找秀儿。”
马车渐行渐远,阿丑站在村口无声叹息:孩子的天真烂漫总令人无法抗拒,留住那一份宝贵的纯净,是多么不易。希望日后再见红云婀娜,不要有人伤了这绚烂夺目的纯美。
正月的日子,不知不觉便匆匆流逝。热闹之后,惜别总在不断进行。十六这天,佟宁智要进城“入职”,正赶着上元节最后一日,佟宁信便拉着阿丑一同去谯郡凑热闹。
大乾上元节可谓是一年中最盛大的节日,从正月十四一直持续到正月十六。吃元宵、点花灯、踩高跷、看杂耍等等不一而足。
阿丑走在谯郡城中,看着满街耀眼的灯火,不由感慨:果真是大乾最重要的节日,谯郡尚且如此,遑论淮南、建业那样的大城了。
瞄了几眼街头杂耍,阿丑觉得意兴阑珊,正要离去,就听见似乎有若隐若现的飘渺歌声传来。说不上昆山玉碎,却也十分赏心悦耳,令人驻足流连。
阿丑循声望去,只见一座灯笼高挂的楼阁:“这是什么地方?”
佟宁智抬眼一望:“这是戏楼,阿丑你想去?”
“戏楼?女子可以进去吗?”阿丑谨慎地问,她可不想于风俗一道吃亏,要是良家妇女不能去怎么办?
“当然可以,虽然大户人家的千金不会来这,不过……俺们村里人,不讲究这些!”佟宁智解释。
阿丑闻言一喜,暗自庆幸自己穿成了一个好身份。要是附身大家闺秀,还不拘谨死了?村姑就村姑,起码自由:“那我们也进去看看吧,似乎比那些杂耍要有意思!”
坐在一楼大厅,阿丑拦着佟宁智和佟宁信,抢先付了茶钱:“是我自己要进来的,就当请你们了,不许多言。”
佟宁智摇摇头,半开玩笑地挪揄:“总是这么横,小心日后嫁不出去!”
阿丑轻哼一声,转头看戏。
戏台上灯火很足,虽然如今酉时,冬日天光早已暗淡,可台上角色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他们的妆容不浓不淡,不像前世京剧胭脂水粉抹的大花脸,也不似普通歌舞那般妆容清淡,而是恰恰处于中间,即有了舞台效果,也令人觉得贴近现实。
台上男主角的唱腔十分特别,没有尖声利气,而是略带喑哑的柔和,听着十分舒心。细细听来,唱词也颇有意境:
恰似桃花十里胭脂碎
万般盛景,转瞬已是雁南飞
……
忆昔初逢不省人自醉
临到别时,才解觞情付流水
……
月下羞花闭尽相思泪
空惹浮尘,待到三春鸳梦回
……
阿丑不由得把目光停在演唱的男主角身上——他给人的感觉十分复杂,唱腔神色都极富情感,她却从中隐隐察觉到冷漠。
是的,冷漠,抑或是物极必反。他表演中的强烈情感,正是因为太过强烈,反而让她觉得不那么真实起来。
如此寻思着,阿丑微微偏头,戏楼二层的一抹杏色袍角映入眼帘,却看不清楚长相。阿丑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又是那个人吧?
摇头甩开胡思乱想:没这么凑巧,天下喜欢这个颜色的人多了去。再说,他也不能总是这颜色?
于是乎继续放心地观戏。
这戏名叫《喜相逢》,讲的不过是寻常才子佳人故事,阿丑权当听来消遣。再者演员的唱腔着实是她喜欢的,也就一看到底。
曲终,那个感情丰富却冷漠的男主角行礼笑言:“小生花琉离,这厢有礼了,感谢各位捧场!”话音落下,他的笑容淡去,双眸冷得有些阴沉,令阿丑不寒而栗。
“阿丑,俺们走吧,”佟宁智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这场戏他也听不太懂,只觉得声音好听,“那边猜灯谜快开始了,一起去瞧瞧?”
阿丑回过神,一个戏子罢了,她是否想多了?
自嘲地摇摇头:“走,我们去猜灯谜。”
上元灯火常常彻夜不熄,一直闹到天亮。此时正当戌时初,正是热闹的时候。阿丑穿过花灯,走过一排排灯谜,着实觉得,猜灯谜这种活动,她实在不合适。看着那些一个接一个猜对的人,她直纳闷他们的脑回路是如何进行的,并且表示高山仰止,望尘莫及。
只不过,没走多久,她就发现两个熟人是这项技术的熟练工种。
丁举文将他那一排的灯谜几乎一扫而空,速度也令人称奇,有时候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猜到一个谜底;卸了妆的戏子花琉离一身朴素青衣,神色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