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现在尽管说他有来自四方的各种惊扰,而他的一部分注意力还是保持着非常机警的状态,而另一部分头脑则颤颤巍巍几乎来到了崩溃的边缘了。特别是一种幻觉紧紧地盘踞在他的脑中挥之不去。邻居的一张白脸正靠在他的窗户边上仔细倾听着,路人由于觉得自己听到了走廊里的脚步声而可怕地停了下来——这些都可能紧紧是出于猜测,他们不可能知道这里的情形;透过砖石的墙面以及挡着护板的窗户,只有一些很大的声音可以穿透进来。但是在这儿,在屋子之中,只有他独自一个人吗?他知道他是的;他观察着仆人高高兴兴动身出发了,可怜的一幅最佳神态,每条飘带上和满脸的笑意上面都写着“出外一整天。”是的,他是独自一个人,当然了;然而,在他头顶上那间大房子之中,他还是确定自己听到了某种细微的脚步声——他肯定地意识到,不可思议地意识到了某种存在的迹象。是的,肯定地;他的幻觉紧随着它到每一个房间里去、到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之中;此时此刻尽管这是一个没有面目形状的东西,但是它依然有一双眼睛可以看;再过一会儿这又变作他自己的一个投影;还有,看到那个死在地上的商人的形象,又一次鼓起了他的心智以及仇恨。
有的时候,经由强力的努力,他会瞥一眼那扇开着的门户,尽管这样还是让他感到恐惧。这座房屋非常高大,天窗又小又模糊,天色因雾而阴沉着;穿透而下的光线到达第一层楼房的地面上变得异常的昏暗,只在商店的门槛边微弱地闪烁着一丝亮光。然而,即便是在那丝可疑的光照之下,那里不是垂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暗影吗?
突然间,就在外面的大街之上,一位兴致勃勃的绅士开始用什么东西敲打起店铺的门来了,随着一阵猛击还高声开着玩笑,在这里面还不止一次地大声叫着商人的名字。马克海姆,几乎被震晕了僵在那里,瞥了一眼地上的死人。可是,不!他静静地躺在那儿;他远远地逃到听不见这阵敲打和呼叫的地方去了;他沉入了寂静的海洋深处之中;他的名字,本来在一片呼啸的风暴之中都足够引起他的注意,这时却已变为了一阵空洞的呼喊。这时,这位开心的绅士停止了敲击,转身离开了。
这是一个警示,应该加快余下来的事情了,尽快离着这些可恶的邻居们远一些,一头扎进伦敦的人丛里去洗个澡才好,在这余下来的一天的一半时间里,到达那个安全而显见的避难所——他的**上。一个来访者既然已经来过了:另一个也就随时可以接踵而至,也许会是一个更加固执难缠之人。已经犯下了罪恶,而没有收获其利益,这可是一个令人难以忍受的失败。金钱,此时这是马克海姆全部的想法;作为达到目的的途径,那就是钥匙。
他回头从肩膀上瞥视了一眼那扇开着的门户,那里那个阴影依然迟留不去、摇曳不止的样子;尽管说一点也不感到憎恶的感觉,可肚腹之中还是一阵翻腾,他走过去接近了他的牺牲品的遗体。人性的特点已经完全脱离而去了。就像是一件用谷糠半充起来的衣物那样,四肢平摊在地面上,身躯佝偻折叠着,就这样躺在地板上面;然而这件东西却让他感到极度的不悦。尽管说拿眼看上去邋邋遢遢恍似无物一般,他却害怕拿手触碰起来也许会非同一般。他抓住尸体的臂膀,把它翻转过来仰卧在地。感觉它的四肢是这么的轻而柔弱无骨,好像是已经被折断成了一堆零碎的碎片一样。面部的表情已经完全被剥夺无遗了;可是看上去惨白得就像是蜡一般,一只太阳穴上令人震惊地糊满了鲜血。这一切对于马克海姆来说,可是一个不太愉悦的情形。这般情形立时就把他带回到一个记忆之中,某个渔村里的集市之日:那是一个阴天,风舞啸叫如同笛奏,人群聚集在大街上,铜号一个劲儿吹响,鼓声隆隆作声,民歌手的鼻音低沉压抑;一个男孩子在人丛中穿来穿去,淹没在人群晃动的一片脑袋之间,也说不清是兴奋还是害怕,直到他来到了聚会的主场地,这时他看到了一个棚架,一副巨大的屏幕上画满了图画,设计手法有些阴郁,色彩有些夸张艳丽:布朗恩里格和他的徒弟;曼宁夫妇以及被他们谋杀的客人;维尔死死地抓住瑟泰尔;以及别的二十多桩谋杀案的图画。这可是一副难得的幻景图画;他又一次成为了那个小男孩;他又一次举目看着这些图画,同样感到身体上的拒斥感,面对这些邪恶的画面时;他依然是被那震耳欲聋的鼓声给吓坏了。一小节那一天奏响的音乐又呈现在他的记忆之中;而听到这样的回响,第一次有一丝疑虑的感觉袭上心头,一阵恶心浮泛而出,一时间四肢关节麻痹无力,这是他必须立即加以抵御、强加征服的。
他断定自己应该谨慎面对这种情形,而不是盲目逃避这样的想法;他不顾一切地正视着死尸的面孔,把自己的意识强行扭转过来思忖自己所犯罪行的性质及其严重性。就在短短的时间之前,这张脸面还由于各种情感的表达而生灵活现,那张已经惨白僵硬的嘴巴还在说话,那具躯体还因可控的活力而动作不止;而现在,经由他的行为,这块曾经鲜活的生命之体被禁锢住了,就像这个钟表专家自己,经由他那突然插入的手指,锁住了钟表嘀嗒作声的走动一样。他就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