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是在丛林中。你知道那个小瀑布,海科特,那里有一些早就被废弃的石料,形成了像是一个石洞的形状。我不经意间对那个地方有了些好感,就经常在早晨的时候到那里去读书。最近我就是在那儿每天早晨遇到这个陌生人的。”
“他从来没有想要跟你说话吗?”
“从来没有。我把眼睛从书本上抬起来,看到他就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静静地在那儿看着我。我又继续埋头读书;而当我再次抬起眼睛来的时候,发现他已经不知不觉地离开了。他一定是神不知鬼不觉地来无踪去无影的感觉,因为我从来没有听到过他的脚步踏响的声音。有的时候我几乎在希望着他能跟我说话。看见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的情形可恐怖了。”
“他是某个胆大的农民,一定是想要这样来吓唬你。”
我的妻子摇了摇头。
“他不是一个农民,”她回答说。“我不是仅仅从他的穿着上加以判断的,因为在我看来他的衣着非常奇怪。他有某种贵族的气质,这个你是决不会搞错的。”
“那么他是年轻还是年老呢?”
“他很年轻、很漂亮。”
我想到这个陌生人干扰了我的妻子的独处,内心里不禁生出一阵极度的烦恼来;我直接就到村庄里边去打听,是否有人看到一个陌生人到这里来了。我没有得到任何肯定的回答。我私下里挨个询问那些仆人们,也同样毫无结果。之后我决定亲自陪同我的妻子一起前去散步,亲自判定一下这个陌生人究竟来自何等阶层。
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我把早晨的时光都拿出来陪同艾维琳在花园中以及丛林里那些荆棘丛生的乡间小路上散步了;而在整个这一星期中,除了偶尔见到一个穿着木鞋的农民以外,再也没有碰见任何一个陌生人了,再就是我们自己家中的某人正从附近的农场上返回。
我的性情之中是好学深究的习惯,而那些夏日里蔓生的荆棘扰乱了我流水一样平静的生活。我的妻子看出来了这一点,恳求我不要继续自寻烦恼下去了。
“我要到游乐园里去度过早晨的时光,海科特,”她说道;“这个陌生人肯定不会到那里去侵扰我的。”
“我开始觉得这个陌生人只不过是你自己浪漫的想象之中的一个幻影而已,”我回答道,笑对着她那张扬起来恳切地注视着我的脸庞。“一个总是拿着阅读那些罗曼司的古堡女人,总是能在森林里面遇见漂亮神奇的武士什么的。我敢说我不得不感谢米勒.苏德利的书了,这才有了这个所谓的贵族陌生人,这只是一个穿戴现代时装的大赛勒斯罢了。”
“啊,正是在这一点上才叫我迷惑不解的,海科特,”她说道。“这个陌生人的衣装不是现代的。他看上去就像是来自一张古老的画面,要是画中人可以从画框里走下来的话。”
她的话语让我感到非常痛苦,因为这些话让我想起了那张掩藏在图书室里面的画像,还有那橘红淡紫色奇装异服的猎装,就是安德里.布里塞克在评议员家舞会上所穿的那件。
说完这番话之后,我的妻子就把散步的范围局限在游乐园之内了;而在数个星期之中,我没有再听到有关这个无名无姓的陌生人的消息。我把所有有关他的一些想法全部从我的头脑里边驱除了出去,因为一个更加严峻而沉重得多的思虑已经盘踞在我的脑中了。我的妻子的健康状况整个已经处于下降的趋势。她身上所起的这个变化在别人看来是如此的隐秘,那些整日与她相处的人们几乎都注意不到这一点。只是当她穿上节日盛装之时,数月以来我这才第一次发现她的身形已经衰弱到了这般程度,那件绣花的紧身衣在她身上已经松宽了几许,而且那倦容堆积、神采恍惚的两眼,已经完全丧失了往日比她头戴的珠翠还要灿烂的光辉了。
我派去一个信使到巴黎去召唤一个宫廷医生过来;但是我也知道,在他能够到达凡尔登死火山锥之前,还有几多的时日要等。
在这期间,我无比焦心地暗怀着恐惧之心密切注视着我的妻子的变化。
并非只是她的身体状况在极度地下降。除却体质上的迁改以外的变化更让人不堪目睹。往日那亮丽而充满阳光的精神头儿此时已经完全消失不见了,而在我过去那个令人快乐而年轻的新娘的位置上,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个因疑虑重重悲伤过度而不堪重负的女人。我想尽了办法也没能揣度出来我亲爱的的人儿忧郁的起因。她竭力地安慰我说,她没有任何值得悲伤或者不满的理由,要是她看上去无由地有些伤怀的感觉的话,我必须要原谅她的这份伤感才好,要认为这是命运的一时不平,而不要认为这是人为的错处。
我告诉她说,宫廷医生马上就会过来找出疗治她的这种悲伤消沉的办法来,这其中的缘由一定不是来自体力上的,因为她根本就不具有这方面的可能性。但是尽管她什么话也没说,我也可以看出来她对药物治疗的效果根本就不存有什么希望与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