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爱我。我们的生命之中最富足的好运,经常是来自不经意间的付出。我曾经花去了自己青春年华大好时光之中的大部分去追求一个邪恶的女人,可她最终竟然欺骗并抛弃了我。我对这个温顺的天使只是说了几句顺耳的悄悄话——一点点兄弟般的关怀之情——可是看吧,她就爱上了我。那些曾经黑暗而孤独的人生时光,在她的映照之下顿时变得辉煌明媚起来了;当我回到凡尔登死火山锥的时候,身边陪伴着一个年轻漂亮的新娘。
啊,这是一个多么甜美的变化,在我自己的生命之中、以及对我的整个家庭来说!那些村庄里的小孩子们不再惊骇地闪避于我了,就像先前那个阴郁的骑马人走过他们身旁之时,村里的老妈妈们也不再在胸前画十字了;因为有一个女子骑马走在他的身边——这个女人的善心赢得了那些冷漠心肠的人们,她的陪伴把一个孤独的古堡之主变成了一个可爱的丈夫、一个温善的主人。那些老仆们忘记了我那夭折了的堂兄悲惨的命运,转而心甘情愿地前来热诚服侍于我,这一切都是出于他们年轻的女主人的爱心。
没有什么确切的言辞可以表述那段时光之中完美的幸福快乐感。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长途旅行者,横跨了北冰洋的冰天雪地,日久隔绝于人类的爱与陪伴,却突然间发觉自己来到了一片绿草茵茵的山间峡谷中间,好像是来到了家庭甜蜜的氛围之中。这种改变太突然而明媚了,好像不是真的、而是在做梦一般;我竭力地想要挥去脑中这种不实的想法,不要怀疑我的新生活,不要隐隐地感觉这是一场幻梦,可是却根本做不到。
这段太平的时光太短暂了,当我现在回顾那段往日的时候,几乎会毫不奇怪地产生一丝怀疑,觉得我初婚的那些时日其实就是一段梦境。
无论是在我忧郁的日子里、或者是在快乐的时光中,我从来没有因为想起安德里那些亵渎神灵的刻意诅咒而感到有什么烦苦。那些他贴在我的耳朵边所说的那些话语,就像他最后呼出的那口气一样,对我来说都毫无用处、没有一点意义。他是在用那些无用的威胁来发泄他对我的愤怒,就像他也可能妄想以此来表达对我的憎恶一样。他将要在死后追踪仇敌的足迹死死纠缠的想法,都是一个将要死去的人在立下复仇的誓愿一般未足可凭;要是人们具有这种力量可以为自己复仇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除了鬼魂以外也就别无它物了。
我在凡尔登死火山锥居住了三年的时间;独自一个人在沉静的午夜里坐在他曾经坐过的火炉边,在那曾经回荡着他的脚步声的走廊之中走来走去;而在整个那段时间里面,我从来没有出现过异常的幻觉,觉得眼前出现过那个死去的人的身影。那么说,要是我忘记了安德里那些可怕的誓愿的话,这能说是值得奇怪的事情吗?
在凡尔登死火山锥这儿没有一张我的堂兄的画像。这是一个属于女人闺房的艺术时代,一只金色糖果盒盖子上的一个小型画像或者一副肥大的手镯之中隐藏的某件艺术加工品,都要比一件庞大的真人尺寸的肖像画看起来要时尚得多,这样的画像只能挂在外省偏狭之地、那些连自己的主人都很少光顾的城堡之中阴郁的墙面上。我的堂兄漂亮的面庞装饰过不少于两种以上的糖果盒子、以及隐藏于手镯里不下数次的艺术经历;可是在凡尔登死火山锥这里墙面嵌板上往下俯视的这些面孔当中却没有他。
在图书室里我发现了一张图片,引起了我痛苦已极的一些联想。这是一个属于布里塞克家族中的某一员的一幅画像,他是处在弗兰西斯一世那段繁盛的时代之中;而正是从这张图片上,我的堂兄安德里模仿了他在评议员家舞会上所穿的那件奇装异服的猎装。图书室的房间是我一生中经常所呆的地方;因此我吩咐在这张画像的前面拉起一道遮蔽的帘幕来。
我们已经结婚三个月了,有一天艾维琳问道,“咱们附近那边的古堡的主人是谁?”
我吃惊地抬眼看着她。
“我最最亲爱的,”我回答道,“难道你不知道在凡尔登死火山锥四十英里以内的范围之中没有别的一座古堡吗?”
“的确如此!”她说道:“这太奇怪了。”
我问她为什么这个情况在她看来是奇怪的;可是直到我磨破了嘴皮子,她这才肯告诉我让她感到奇怪的个中因由。
在她上个月在花园以及丛林中四处散布之时,她曾经遇到过一个男人,从他的着装穿戴上来看,显然这是一个出自贵族阶层的男子。她曾经猜想他就居住在附近的一座古堡之中,他的庄园就在我们与切近相邻的某个地方。我一点也想象不出来这个陌生人会是谁;因为我的凡尔登死火山锥庄园,是处在一大片蛮荒之地的中央地带,除非有某个旅行者的马车丁零当啷地一路辘辘地驶过村庄的时候,是很少有机会遇见一个陌生的绅士的,要想见一个半人半神的怪物都要容易得多。
“你是经常遇到这个男子的吗,艾维琳?”我问道。
她回答了,语气中显得很悲伤的样子,“我每天都看到他。”
“在哪儿,亲爱的?”
“有的时候在公园里,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