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不上两句话,就又重归于沉寂。
屋子里有片刻的尴尬,季元打个哈哈,忙将宛春的手一握道:“走,囡囡,你还没有见过哥哥的大帐吧?我带你瞧瞧你,往后你就住在那里,哪儿也不许去。”
宛春勉强笑着同他走出营帐去,再见故人,说不悸动是假,单说悸动似乎也不妥当。大抵便如同少年时她曾极力爱惜的一件连衣裙,待得年长,纵然再怎么喜欢,也穿不上了,到最后还是扔进了衣橱的角落里。
看不见,便也想不起,还曾有过那样的一件衣裳。
她与张景侗的过往,便也似那衣服一般,看不见,也就想不起了。
季元将她领回自己帐篷中,指着那铺设好的床褥道:“郊外天寒,你将就一晚,明日我再叫人给你多找一床被子来。”
宛春忙让他不必麻烦,抬头瞧着季元黑了许多,瘦了许多,却也精炼了许多。果然风霜似刀剑,凌厉了他的锋芒,亦打造了他的体魄。
她凝望一圈,伸手在季元受伤的胳膊上轻柔的抚摸了一摸,道:“三哥,打仗是不是很可怕?”
季元叹息口气,亦是摩挲着自己的伤痕道:“打仗不可怕,可怕的是杀戮。妹妹,你见过外头那些尸体吗?那些都是跟着我们李家数年的兄弟,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死在日本鬼子的刀尖上,死在日本鬼子的枪眼里,可我却没有办法救他们。”
宛春握一握他的手:“我明白的,三哥。”
“不,你不会明白,我亦不愿让你明白。”季元回望着宛春明媚的容颜,他永不愿意去想象宛春遇难的任何一个场景。这是他打小放在手心的小姑娘,纵然她如今长大了,嫁了人,可她还是他记忆中娇娇弱弱的四妹妹。
是他拼了命,也得守护着的雪莲花。
这一回让她闯到了承德来,不得不说是容家的疏忽。不过,前几日容家来信的时候,不说领兵的事容绍唐吗?怎么他没来?
季元好奇的问着宛春,宛春道:“听说他已经赶往沈阳支援去了。”
沈阳被日本侵略的事情,季元自然有所耳闻,即便容绍唐不去,他和张景侗也要赶去应援的。这会子闻听容绍唐已经率军前往,倒给了他们一些喘息之地,只是,他去沈阳,如何不带着宛春?
“妹婿难道以为你在我这里会更安全吗?”好笑着道,“若非赵国栋来得及时,他几乎就要做一个错误的决定了,我这里可不比沈阳安全。”
宛春笑一笑,没有做声,心底里却暗暗打起鼓。照她三哥的说法,沈阳方面的战况定然也不容小觑,那容绍唐他不会有事吧?
她轻轻地咬唇,分明有些担忧的样子,季元见此,不由笑的拍拍她的肩:“放心吧,妹婿其足智多谋,他既是分出两队人马来,想必对于沈阳那边已经有了应对的主意,待我们部队集结完毕,及时赶到沈阳,亦可助他一臂之力。他是你的丈夫,我岂能坐看他出事?”
“三哥”宛春软语娇嗔他一句。
季元报之一笑,他的伤才包扎完全,宛春不忍同他多言,打扰他休息,便借口要回去拿行李,便掀开帐子出去了。
一路上入目的皆是伤兵,回到帐内后,宛春便即刻同佳颖于卿卿一起,赶紧拿上医药箱为伤员疗伤,顶着额上的红痣,整整忙活了一个下午,总算是忙出了些头绪。
张景侗遥遥站在大帐中,半掀起帘子,看她像是一只白蝴蝶,从东飞到西,又从西飞到东,思绪瞬间被扯远了起来。他怔怔在帐子前发着呆,连赵国栋走近都不知道。
赵国栋猛拍他的肩头,笑一声道:“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容绍唐猛然间惊醒,忙将举帘子的手一缩,踱步回到帐中道:“看一看天色罢了。”便问他,“你腿上的伤怎么样了?”
赵国栋道:“幸而没有伤筋动骨,不过是皮外伤,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和季元,流了不少血。”
张景侗一笑:“男子汉大丈夫,本就流血不流泪。说起来,我们还该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说动国强突然发兵,凭借我和季元,只怕撑不到如今。”
赵国栋唇角轻弯:“为兄弟两肋插刀,本就是分内事,谢谢二字倒是见外了。不过,你当真相好要同张总统分道扬镳了吗?”
“嗯。”张景侗点着头站起身来,遥指地图上的半盘江山道,“你看东北三省,靠着我大哥的政策,如今剩下了只剩下了一省,再这么下去,连旧京都要不保了。这还倒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那些无辜的老百姓,他们手无缚鸡之力,遇见日本人便只有死路一条,我们不救,无异于助纣为虐。”
“可是你母亲那边”赵国栋有些犹疑。
张景侗道:“母亲想来也会理解我的,她曾说过,若有一天情形不对,便叫我把张家军拉回关内去。如今张家军十之**都掌握在了我大哥手里,我的话他们未必听得进去,我也只能和季元走一步是一步了。”说到季元,他还不知旧京李家那边是何情形,忙又问赵国栋,”你近来可有旧京的消息?”
赵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