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色此刻极其虚羸,不再开口也没有力气再多言,只是潜意识地以双手紧攥他衣襟,浑身冰凉,偏生头脑发热昏沉,一张脸更是剧痛难忍,蓦地皱起眉,就呕出一口血来。
温热沁开了秦晟裼一片梨白的衣襟,他心中更惊,也顾不得这么抱着她时心脏忍受的痛楚,愈发似风掠向荒凉的沙漠中。
若隐若现的八角阁楼,檐角坠下的铜铃在阳光下摇曳,星星点点,仿佛沙漠中唯一的希冀。
从白日一直到深夜,灯火通明,八角阁中长廊上每一盏灯笼都亮着,沙漠中的庭院,没什么可看的植物,却有各色各样的仙人掌生长,有的已生得人腰际般高,生生的冲出栏杆,开出几朵小黄花,显得几分萧条。
栏前,立着一个颀长的身影,梨花白衣,墨云长发。
不刻,梅花厅的门开了,一身淡蓝便服的玄飏走了出来,见着门外人,微微愣了一下,才道,“殿下。”
他静默,只是看着玄飏,玄飏望了他一眼,除了黑白子,眼前人也是他众弟子中极有天赋的一个,只可惜他每年只能到玄清山上静修数月。
记忆中,他清隽如清风明月,遥遥可观,却高不可攀,但此刻,他甚至没有去换一身装束,那梨白的长袍上,染满点点乌黑的血渍。
深知他在关切什么,他说,“外伤无妨,没了心跳还能活的人,怎么可能死得了。”
秦晟裼一瞬便安心下来,正是因为衣袍上的血渍半黑半紫,他才惊觉她竟还中了毒,没有拿下桃扇和毓妃等人,让他悔恨愤怒。
“是什么毒?”他声线微哑。
“水银。”玄飏思忖片刻,复又道,“只是水银应是她脸上的面皮所带,正常的话是会一点点沁入肌肤慢慢发作,她却不仅发作了,还……”
“还什么?”见他有迟疑,秦晟裼不由追问。
玄飏却似不打算说下去,只侧了个身,似示意他自己去看看,秦晟裼当即冲了进去,玄飏见他背影,不禁摇头,他身上那蛊毒看来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厅中的梅花塌上,女子一身白衣,曲线玲珑绝妙,但再往上,那张脸却竟是青白泛黑,散发着腐烂颓败的味道,一双唇,极致紫黑。
秦晟裼怔了半晌,不过一日……
这才不过一日,她怎会就如此模样!
“玄飏!”他愠怒喝了一声,就见玄飏悠悠然地从门外步了进来。
秦晟裼狭长的眸子凝着他,瞳仁中闪烁着的点点幽蓝光泽,仿佛冰寒的利刃,眨眼便能致命。
玄飏仿若没看到他眼中的杀意,面色依旧平静无澜,“殿下,这个我眼下也无法解释。”
他顿了一下,看向秦无色的方向,“她这张脸应是才换不久的,却已经在开始腐烂,毒液也在加速沁入她体内,我说过她不会死,但我确实不知道她会如何,或者说,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活。”
玄飏一扭头就看到秦晟裼阴冷的美眸,依旧面不改色道,“我已经尽力,殿下心里有气也不该对我吧?”
秦晟裼一怔,双睫敛下藏住了无法不流露暴怒的眼,是不该对玄飏,其实,也不该对桃扇,而是自己。
“来人,将这位姑娘送去清净地方修养着。”玄飏唤了一声,这一句有意隐瞒了秦无色的身份,也拉回了秦晟裼的思绪。
秦晟裼瞧了一眼贯入的几名白衣弟子,不等他开口玄飏已经拦在他眼前,“殿下,如今天下局势剑拔弩张,即便她现在状况不一定有人能认得,但堂而皇之地在此处养伤总不得不防会惹出事端,我自有境地让她修养着,请殿下先以大局为重,她若哪日醒来我必定告知殿下。”
秦晟裼皱眉,平日玄飏的话不这么多,一多起来竟然一直说到那几名白衣弟子离开为止,他知道如今他什么也不能为她做,只得听玄飏之计,但总少不得不想分开,他甚至想过就将她留在身侧,眼下看来,玄飏必定会觉得这能惹出事端。
诚然,眼下太子墨澜还在八角阁中。
他还不能与玄飏明面上有冲突,不管是为了大秦的军心还是秦无色的伤势,倾身,唇角微微一勾,“本殿下记得国师说过她死不了,是么?”
他这是,要一个承诺。
无形中似有一片黑云笼罩,其中阴冷森凉,玄飏眉心拧了拧,却是回以一笑,“回殿下,我说死不了的人,一定死不了。”
语气乍听既是恭敬,又是狂妄,秦晟裼注视着他,退了半步,负手而立。
——
琉璃楼,紫衣男子懒散地斜靠在一旁栏杆上,楼中的古琴无人弹奏却根根自颤滢出绕梁旋律,但很快这琴音就无法弹奏下去了。
琴音止,一旁似睡着了的紫衣男子也噌地站起了身,斜斜地往栏杆上又是一靠,那动作跟没腰儿似的软,媚,却不是女子的那一种娇媚。
“大晚上的,玄飏这是要在此设夜宴么?”他半眯着一对桃花眸,慵慵懒懒的似没睡醒,抬头看了一眼天色,恩,好大的圆月一枚!
这结界里虽四季如春,白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