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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云华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说不出话来,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李芸安却失魂落魄地向后退了两步,仿佛明白了什么,脸色苍白地转过身去,无比落魄地离开了,郑微年望着那瘦削的背影也有几分叹息,刚才她的那句赶她走的话就好像忽然失去了落脚点,最后倒成了笑话,纵然郑微年最不想的就是以孩子为武器来使这些人震惊、使这些人无话可说、使这些人最终意识到原来他们太过分太可笑了,但她最终竟然还是这样做了,她内心歉疚,心里也没有之前以为的那种占上风的暗爽感,她深呼吸一口气,对夏云华以及程拥军微微点头示意了一下,便转身向着囡囡离开的方向走过去。
原地只剩下程拥军、夏云华、程嘉玺三个人。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却无话可说,他们本来就是沉默型的相处方式,有了这样出其不意的一桩事情,更是各自陷入了各自的思绪,程嘉玺心里已经想的很明白了,他只是静了一会儿,便开口对夏云华以及程拥军说:“事情就是这样,你们怎么做决定我无权干涉,我现在先去看孩子了,还有很多后续的事情要做。”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
夏云华望着程嘉玺头也不回的身影,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她只是忽然有些迷茫开来了,这样一点也不留恋就走掉的,是她的儿子吗?呵呵,还真的是有她当年的样子啊,也是这样的狠绝,半点也不留恋。夏云华闭了闭眼睛,胳膊被人搀住了。程拥军低沉的声音传来:“到此为止吧,关于爱情。他们吃得苦够多了,毕竟,爱情是珍贵的东西。”
夏云华本想要甩开那只手的,她忽然十分厌恶身边的这个男人来了,她恨他,恨他为什么要这样轻易地出现在她的目光里面,用一种那样美好清高的姿势,衬托出她所有最险恶最低下的样子,她恨他的爱情太高贵太坚贞,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得不到他的心得恶果中。她恨他将这样的基因也遗传给了她的儿子。她引以为豪的儿子。还偏偏卷入这所谓的命运的洪流之中,兜兜转转,竟然又回到了过去,只是她依然扮演那样坏的角色。所有的坏事都是她做的。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依然感到委屈?她想起那年她和林文清的一起坐在画室的窗边画远方的树,两个人静静的没有言语,却依然能够感觉到两颗跳动的年轻的心脏,那样炽烈,那样温暖,她忽然十分怀念过去了,那个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她还是那个端庄娴雅的女大学生,为每一种颜色的明度、纯度变化而心动,为空气中光线的律动而心驰神往,那时的她是那样的快乐,简单、透明。像一块水晶,像一朵洁白的云,时光过隙,一切却都已经变了模样,她的脸已经爬上了皱纹,眼神已然不再那样清澈,她残缺的心脏里面不再充满青山绿水的诗情画意,而是被算计和利益充斥,夏云华忽然感到累了,她不知道这一切巨大的变化怎么会在这仿佛短短的一瞬间发生,是什么让她变成这样?爱情?可是,那不是他口中珍贵的东西吗?那样珍贵的东西,到了她身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过了一会儿她张开眼睛,幽幽问:“我是不是,该去看看?”
程拥军沉默了一会儿,他这个太太,好胜心强,鲜少认错,这么多年下来,也是他第一次看见她有这样的表情,他明白她心里的挣扎,他也不逼她,只是说:“你感觉吧,等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去看看。”
他的话语很温柔,给了夏云华一剂定神针,她慢慢放松下来,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强硬了很久很久的内心却也渐渐出现了裂纹,她只觉得心里一酸,那么那么多的委屈、不甘忽然就全都涌上来了,眼泪一流出来也就止不住了,她抬起手来捂住脸,感觉到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流,程拥军的手搭上她的肩,她忍了很久还是没能忍住肩膀的抽动,她感到丢脸,从来就不会在外面流露出半点软弱的她,怎么就,在这样的场合,哭了出来了呢?
最后她还是没能顶着那样一双红肿的眼睛去看她的亲孙子、亲孙女,夏云华几乎是以逃一般的心情回家的,这一趟仿佛是一个笑话,除了证明了她三十多年的错误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还是等到她做好准备的时候再去吧,夏云华这样想着。
程嘉玺进病房的时候,郑微年正弯着腰在病床边看囡囡,侃侃趴在床边,也是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程嘉玺想着刚才的那句“爸爸”,忍住激动的心情走向他们,一步一步,像走向一个归属地一般,心中竟怀着一种神圣的感情。侃侃听到脚步声,转过头来,望着程嘉玺,叫了一声:“爸爸。”
程嘉玺脚步一顿,郑微年转过头来,望向他,只见他脸上的表情是她从未见过的,该怎么形容?仿佛是在竭力隐忍着什么,最终却又归于沉默,程嘉玺走到侃侃身边,一把把侃侃抱起来,叫了一声:“嗯,我的好儿子,今天你帮了爸爸一个大忙,真是好样的。”
侃侃愣了愣,被突如其来的称号和赞扬弄得有点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