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百神弓手,以及不少内城卫,约莫一千几百人。个个带着战过的烟气味,见红见青,‘精’疲力竭,但不算狼狈。
景荻扫一眼就知道,这里面没有兰生。最坏的打算中,兰生和她那群人应该同泫赛他们一道撤离。
泫赛怎不知景荻的关心所在,“她让我们撤走,还听到驸马大叫抓住她的声音。她身边有两大高手,应该能很快脱险。”他看了看七千人的阵仗,“撤吧,敌人多了三万,需要重新计议。她若被困在里面,别忘了,那是她造的地方,抓她不易。”
泫冉也说暂撤。
宇老松口气,总算来了能帮忙劝的。
泫惠头上绑了布条,左眼部位渗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一人从那群兵王中跳出来,指着她的眼睛惊呼,“你……王八蛋……”
泫惠本来就因为兵败而憋着气,听到马秀的声音,立刻喷火,“你才王八蛋呢!你来干什么!你不是服完兵役要回家娶媳‘妇’了吗?”
马秀捉住泫惠的双肩,不让她‘乱’动,“哪个王八蛋伤了你的眼睛!我要抠了他脑浆子!我就是来娶媳‘妇’的啊,你不就是我媳‘妇’嘛。”
原来,是担心她。
泫惠哼了哼,神情却一黯,“用不着你假好心,我自己的仇,自己报,瞎我眼的那王八蛋已死在我刀下。你滚开,现在想娶,我还不愿嫁了呢。”
马秀紧张了,连声问为啥。
宇老又头裂,现在的年轻人真是,不分时候谈情说爱。
这时,又一队人跑过来,在众士的喝止声中,为首之人高喊,“我乃王麟,求见大哥。”
景荻立刻拨开人群,亲自迎上,颇‘激’动地捉他双臂,道声好兄弟。
千言万语不必多说,两人生死之‘交’,为彼此的恩人。
王麟与景荻拍肩,“小弟惭愧,未能将嫂子带出,但我救来一人。”一转身,他扶出一位‘女’子。
正是曾大姑娘,瑶璇‘女’官,梨‘花’面半边高肿充红,微躬着身,脚步却坚毅,对景荻道,“兰大姑娘让她身边的高手带走,我听驸马命令一定要在天亮前找到人,日出时分,于帝东台亲手处决她,以示天威。”
王麟这时的劝说就有力得多,“大哥,我知道你此刻心急如焚,肯定想立时赶去,与她同生共死。但我所了解的大嫂坚韧非常,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放弃生机。而且,我倒觉得她迟迟不逃,反而留在里面,大有助你一臂之力的意思。离日出还有好几个时辰,与其拚命,不如想想克敌制胜之道。”
经过一道道的劝,景荻终于冷静下来。不过,让他暂时安定的真正理由,是他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破影‘门’胜局的法子。
但,撤是必须的。
不过片刻工夫,乌森的广场恢复了宁静。
月从云里探头,银光流动无阻,如轻烟,如蒸雾,一直到灯火通明的竞技场,方才歇力。但它仿佛不服,反反复复,重重叠叠,想要将它的光渗进去,如此待到了——
红日出轮,云镶金。
那么强大的光,令辉煌了一夜的巨大建筑顿显疲累,镶刻在高柱上的历任皇帝雕像,一座座灰头土脸。然而,竞技场外,三万大军严阵以待,肃杀之气反而随着日光刺目起来。
身上金光闪闪,穿着龙袍的庭震,坐在东台上,闭目养神。周围立着许多人,有影‘门’的人,有他的人,有亡了君归顺的人,有俘了虏不肯归顺的人。
东台是向外建的广台,能看到辽阔的大地,洁亮的河流,将来还能看到万民跪朝。
东台之下,大军之后,分成两个圈。一圈,两三百个搞不清状况的官员和他们的家眷低身跪着。另一圈,京氏那类的活络官们,早早向他俯首称臣,所以已经能‘挺’直腰板。
简单分类,就是胜者和败者。
但他想要看到的败者,尚未出现,真要闭目养神也难。
“皇上……”莫琮从栏边大步而来,有些神‘色’不安,语气也不安。
庭震却‘精’神一振,立刻直坐起来,笑着走到台前去,然后眯了眼,笑面冻凝。
大地上,一大片黄尘如纱笼,罩没那轮红日。清凉的晨风,吹散一些尘土,就整齐奔跑出了一排人,在他的三万大军前方百丈开外,划出一条前线。接着,一排又一排,一排排又一排排,每当他觉得到头了,却好似只是让他喘口气。
太阳囫囵圆时,黄尘落下,土地让无数只脚踩变了颜‘色’,密密麻麻,全是人。前头正经的是兵士,越往后,布衣短褂,赤膊坦肩,各种打扮。唯一相同的是,他们的腰里都扎着鲜红的汗巾。
忽然,从那片人海中竖起一面大旗。明明刚才还是清风,但那面旗被吹得笔直。旗上一株兰,苍劲有力的叶,倔强绽放的‘花’,墨与白,仅二‘色’,但写一字“景”。
人海因此无比‘激’动,七八万的役工,同时向天发出一声吼。
大地都震!
三万兵马开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