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点了点头:“因为他们知道,即使投降,也难免一死,是这样吗?”
李世民叹了口气:“是的,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并州之地本来算得上是富饶安定,可是现在也有这么多反贼,比起战场上杀人震慑更重要的,是赶快收拾人心。”
“孩儿以为,对于首脑反贼,罪大恶极之人,需要以雷霆手段镇压,而对于那些多数本是良民百姓叛军普通士卒,则宜招抚,除非是几次叛乱,天生反骨的老贼,不然普通乡人,还是放回家,让其务农的好,不然天下叛贼越来越多,良民越来越少,就是我们杀光了天下的百姓,也没有人种地了,到时候更麻烦。”
柴绍勾了勾嘴角,说道:“二郎,这可不是我们需要考虑的事情,陛下有严令,国家有法制,对于犯上作乱,聚众对抗朝廷的乱党反贼,需要严惩,如果我们怀柔,放掉了反贼,那吐万绪,鱼俱罗的下场,就是我们的未来。”
李世民摇了摇头:“不,柴将军,我以为,吐将军和鱼将军的悲剧在于他们没有办法消灭叛军,让他们跑了,或者说让他们的首领跑了,但我们的情况不一样,今天一战,母端儿授首,余众不过几千人,掀不起什么大浪,如果我们这回不再杀戮俘虏,而是把他们放归乡间,让他们宣扬我军的仁德,那攻心的效果,是远远强于单纯的杀戮的,不然,若是盗贼越剿越多,圣上才会追究我们的责任啊。”
李渊的眉头一挑,一抬手:“好了,二郎,你的意思,本帅已经知道了,你的想法是好的,但是在现在并不是太合适,并州之地和别的地方不一样,此地靠近突厥,多年来一直是北齐的腹心要地,从北齐的创始者高欢到历代北齐君王,都是以晋阳为实际都城,与大隋前身的北周交战,所以此地民众,心并不在大隋这一边。”
“而且十年前汉王杨谅作乱,掀起了那么大的风浪,事后陛下在并州一代虽然严惩了几万家叛贼,但是此地的民风越发地背离朝廷,这回天下一有风吹草动,这并州还不象山东河北那样有沉重的徭役,就有人率先煽动民众造反,如果我们的手段太软弱的话,只会让并州人认为朝廷软弱可欺。”
李世民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李渊却说道:“二郎,我知道你是想攻心为上,但是我们在并州的军力实在不足,作为河东并州安抚大使的我,手下兵马也不过三四千,而这里大股小股的叛贼,却是动辄上万。”
“若是他们合流,那我们就难以对付了。更要命的是,今天的这母端儿,占了龙门渡口,与关中冯翊的反贼孙华遥相呼应,幸亏我们下手得早,不然他们两股子要是合流,纵横于关中与并州,甚至连接稽胡与突厥,可就麻烦了。”
说到这里,李渊站起了身,神色坚毅,李世民知道父亲已经下了决定,再说也是无益,只好行礼退下,只见李渊双目炯炯有神,环视帐内,沉声道:“传令,把所有敌军的尸体堆到一起,放在龙门渡口的边上,正对对岸的关中冯翊郡,做成京观,以震慑对面的叛军,而那些俘虏嘛。。。。”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正色道:“这些俘虏不杀,体弱多病的给点钱放回去,而强壮的人则编入我的卫队之中,以为左右。”
此话一出,帐中人人色变,没有人想到李渊竟然会在堆京观的同时,把俘虏直接就放在身边,李世民第一个叫了起来:“父帅,万万不可,万一这些人里有人有异心,或者有人有亲友是在战死者之中,看到他们的亲友被堆成了京观,怀恨在心,想要报复,那可怎么办?”
柴绍也跟着说道:“是啊,大帅,这样做太冒险了,末将知道您这是想要收服叛军之心,但是,但是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啊。”
李渊笑着摆了摆手:“你们的心思,我都知道,但是这个世上最难掌握的就是人心,夺取一个人的性命容易,要让他死心踏地地臣服于你,那可不容易。不付出自己的真心,是不可能的。”
“那些俘虏的情况,我已经有所了解,基本上都是出身穷苦的民户,被叛军裹胁才从贼,若不是因为樊将军一路烧杀,吓得他们不敢投降,只怕他们早就归顺官军了,看看他们的眼神,里面尽是恐惧和生的希望,这样的人,早已经胆寒,是不可能再折腾出什么名堂,更不可能对本帅有所不利的。”
“再说了,把他们编进我的卫队里,又不是说我的卫队只有他们这些人,编进来两三百人,不还是少数么,难道你们这些部曲子侄,连两三百个俘虏都看不住?”
李世民和柴绍的脸上闪过一丝惭愧,低下了头。
李渊长出一口气,说道:“这就是了,其实本帅只是要用这个举动,告诉山西的百姓和叛军,我李渊不是樊子盖,既有雷霆手段,也有怀柔一面,铁心与官府为敌的,那龙门渡边的京观就是他的下场,但若是有回头忏悔之意,那非但可以保全性命,也可以加入官军,戴罪立功,搏取功名富贵呢。”
帐内众将齐声对着李渊拱手说道:“大帅英明,我等叹服!”
入夜,李渊大营之外,黄河边上一处高坡,李渊父子并肩而立,看着远处正在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