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江湖很大,大到魔殿与国子监隔却万里,相看两不厌;这座江湖又很小,小到仇人、情人擦肩而过,还叹一声面善。
萧铭一直在想,自己究竟是怎样的一种人。若说他天资聪颖,身负异象,可自己明明是个半数窍穴不通的修行废柴。可若说自己资质平庸,可武学也修行至了炼虚,羡煞无数少年郎君。
窗外下着雨,不大,但有些不怡情不应景。萧铭将那太平道杀手拖拽到了院子内,任由节度府的皂隶奴仆抬去,只觉得一阵恶心。
自己究竟怎么招惹了太平道,竟引得他们千里迢迢,痛下杀手?
平井一二拍了拍萧铭的臂膀,叹声道:“萧兄弟啊,你也别想太多了,或许这厮只是认错了人呢?你既然余太平道没有过节,他又为何要加害于你?”
李密轻抿了一口茶,摇了摇头道:“我觉得此事非比寻常。萧兄弟刚才也说过,这人实力在炼虚上境,至少也该坐到了太平道坛主的位子。如此重要的人物孤身潜入凉州城中,太平道总坛怎么可能不知晓?”
稍顿了顿,李密接道:“依某看,这件事情背后非但有主谋,势必还与朝廷有关。”
“朝廷?”吕青梅疑声道:“难道太平道已经被朝廷招安了?”
李密轻叹了声,摆手道:“其实太平道分南北宗两支。南宗相对出世,对世俗事不甚关心。北宗本就与大周朝廷过从甚密,据说十二年前司空府的那桩惨案就与北宗有关。”
萧铭听及此,身子下意识的颤抖起来,只得深吸了一口气,闭住气脉。
“萧兄弟,你怎么了?”平井一二察觉到萧铭的异常,关切道。
“我不碍事,你们不必担心。”萧铭微微一笑,沉声解释道。
李密刮了刮茶盏道:“我觉得此事十有八九是北宗得了朝廷授意,这才有恃无恐,公然与国子监为敌。”
萧铭觉得李密分析的有几分道理。虽然自己现在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地位,但毕竟是夫子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代表了国子监的脸面。太平道虽然霸道,但也不至于如此跋扈,公然打夫子的脸。除非,他们已经得到了朝廷的公然支持!
嘶,少年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朝廷这淌子水实在不好混啊。
庄周蹙眉道:“若如是说,我们出洛阳时就已经被人盯上了?那他们为何先前不出手?”
吕青梅负手踱步,思忖了片刻喜道:“我明白了!我们一入凉州,就发生了凉州节度使高闯被刺的事情,紧接着突维尔人便越过了祁连山,兵临凉州城下。太平道之所以现在才动手,是想把责任推给我们!”
......
......
专诸是个精明的商人,这辈子做过大大小小数十单生意,从来没有吃过半点亏。
可他竟然为了半只毒蝎子,接下了这桩怎么看都稳赔不赚的买卖。
难道仅仅因为那个人是自己的同门师妹?
年轻太平郎借着夜色翻过城墙,如狸猫般在荒原上疾行,约莫走了几百步,终是来到了那栋竹楼前。
楼前挂着一盏通明的灯笼。
专诸敛去面上的杀气,走至店门前,轻扣了三响。
来开门的,自然是老板娘孙卫氏。她打开屋门,前前后后看了个遍,确认专诸身边没有跟人后,才挤出一抹笑容道:“哎呦,这位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专诸冷冷吐出了两个字:“找人。”
老板娘孙卫氏还以为专诸是自家死鬼惹上的债主,立时就翻了脸色:“找人?我们当家的不在,前日刚刚出了远门,没个把月的是回不来了。”
专诸冷哼一声,一把握住孙卫氏的右臂,用力向后一拧,引得老板娘痛呼出声。
“哎,这位侠士,轻点,轻点,你弄疼奴家了。”
专诸冷冷道:“我找人。”
孙卫氏险些被专诸卸掉了胳膊,自是知道眼前这尊魔头的厉害,如何还敢逞强?年轻老板娘嗔声道:“侠士先放了奴家,奴家才好慢慢跟侠士说啊。”
专诸奋力将孙卫氏丢甩出去,老板娘准备不及,竟是跌坐到了地上。
孙卫氏揉了揉身子,艰难站了起来,委屈道:“侠士真不懂得怜香惜玉。”
专诸摇了摇头,径直踏入竹楼。
“哎,这位侠士,你还没说你要找什么人呢?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啊。”孙卫氏见专诸软硬不吃,一时没了脾气,只好跟在他身后连连追问。
“一个孩子,前些时日刚刚投住在你们店里。”
专诸的声音不着一丝情感,有如凛冬的湖水。
“哎呦,您怎么不早说呢。那个孩子前些时日和几个公子一起来的。跟你说啊,这孩子是真可爱呢,要不是我和我们家当家的现在已经有了个小子,都想把他带来自己养呢。”
孙卫氏见专诸不是赌场的人,立时变得心花怒放,跻身向前媚笑道:“侠士,今日已经如此晚了,何不在此住上一晚,等到明日再带小郎君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