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鹏看众人纷纷睁大了眼睛等他下文,却要解说。门帘儿一挑,酒饭店伙计端了两壶已烫好的应州老白干进来,一边沿桌给诸人倒酒,一边惊奇道:“爷们,酒菜尚未动一筷子,许是酒菜不合口味,还是我等怠慢了客人?”
众人这才发觉那桌上正中摆了七八道大菜,菜肴、点心一应俱全,单是那色彩儿便惹得众人一番惊呼。范理阳自拄了筷子,便要下箸,却停在半空道:“这些美味儿,应有个名份罢,想是大同名菜。不防我等如风卷流云般一古脑儿消受了,显得倒有些糟蹋了。云鹏兄弟,你且给大家说说。”贺云鹏搔搔头,不好意思道:“你倒我吃得过么,我舍得吃么?我自吩咐店家捡当地最有名的菜给大家,我原也跟着随个饭搭罢了。伙计在此,给我等讲解讲解。”
那店伙计一听,兴头儿来了,将毛巾往肩上一甩,指着中间一盘点心,笑道:“且从点心说起。实不相瞒,小人非本地人,从晋南来此做伙计,已有四五年光景。小人初地此地,便也纳闷儿,这天下酒家本是先上得酒来,再上菜,三五巡后方上得汤点,偏大同日怪,菜、点一齐上。”
贺云鹏笑道:“这个我却知道。”大伙一齐望了他,那伙计愈是大睁了两眼,咋舌道:“这位爷且说说看,不定让小人长了见识,此后便有了搬弄的本儿。”
贺云鹏将筷子往桌上一搁,道:“诸位哥哥,可知这大同地儿自明初客商云集,四方物流齐聚,山南海北之人莫不纷沓而至,在此打顿尖儿歇个脚,便再起身,东上直隶,西去疆域,北上内蒙。本地饭庄便一改内地酒、菜、汤糕分批儿上桌的习性,改为一总揽儿。”
范理阳笑道:“这个原是省时省空的法儿。”贺云鹏赞许地点点头道:“一来客人省了时间;二来店家少了空座率。这亦是我山西晋北商家的聪颖之处,却精明得不留痕迹,体现得倒是处处为人着想。”
姜献丰听着不住点头称是,叹道:“我自活了这半生,吃的饭菜好坏无数,却没想得这其间却有这般学问,这做商人显是有着可研可剖的空儿。”
那店伙计听得亦连连称是。
范理阳道:“姜大哥,这个理儿,且待日后你们有得空儿辩活。现下却是肚子要紧,伙计,你快快给我等介绍了来。”
那店伙计道:“不耽搁诸位客官,我自捡这‘四大美人菜’略略说了罢。”
“‘四大美人菜’!”众人齐惊。
伙计指着桌盘,点点头道:“‘西施舌’、‘贵妃鸡’、‘貂蝉豆腐’、‘昭君鸭’。且说这‘西施舌’,先用糯米制了水磨粉,再包入枣泥、核桃肉、桂花、青梅等十几种果料馅心,在舌形模中压制成型,再以油煎。这‘贵妃鸡’,以肥嫩母鸡作主料,用当地老白干佐料,成菜后酒香浓郁美味醉人。且看这‘貂蝉豆腐’,以泥鳅比三国董卓,奸滑之极,这泥鳅在热汤中急得无处藏身,便钻入冷豆腐中,结果自是逃不了烹煮命运。传说董卓吃了这种麻辣爽口、醇香宜人的汤圆后,头脑发胀,不觉自醉,被吕布所杀。至于这‘昭君鸡’,却有个传说,王昭君本即大同人,出塞后不惯习食,厨师便将粉条油面筋泡了一处,用鸭汤煮,甚合昭君之意,后人便用粉、面筋与肥鸭烹调成菜,称之为‘昭君鸡’。”
范忠庭道:“不想一桌美味,竟聚齐天下四大美人,当真奢侈的紧了,云鹏兄弟,你且说说这一桌子得花多少银子!”那店伙计笑道:“客官,这倒花费不了多少。想我大同饭店,接应的以四方商客为主,大家出门在外,图得的是吃的舒爽、饮得畅快,似在家中,争得是个回头客,却不敢在价钱上弄个虚乎儿,冷了客人心。这一桌子连酒水下来,统共不过七八两银子罢了,寻常些,您几位在我这‘天翠居’内,有一二两银子管得得饱了。”
姜献丰咋舌道:“才不过七八两银子?此等收入,何能撑得这般门面,岂不是要关门?”那伙计笑道:“客官有所不知,这做买卖凭得就是个熟门熟路的勤来勤往,比如今爷吃得好了,又不嫌贵,保准您下次来大同来还这地儿。您来一批,他来一批,风一样传了去,人自然就多了,别看那七八两银子少,保不得人多,流水样,不发都不由您。”
一番话说得众人大笑。
“果然色如皓月,香甜爽口。再尝尝这贵妃鸡儿,呀,皮薄馅嫩,鲜美不腻,果然好吃不贵。”范理阳早已筷角四触,将伙计点的几样菜尝了遍。
“客官慢用,我先招呼其他人去,有事叫一声便行了。”
一挨那堂官儿出去。范理阳便拉了贺云鹏,着急道:“云鹏兄弟,快快告诉我们,有什么发财的道儿?且让我们都有了花不玩银子使,我自天天请你吃这‘四大美人’,如何?”
姜献丰道:“云鹏兄弟且快快说来。”
贺云鹏压低嗓子道:“这大同北依内蒙,西临甘陕,东挨直隶,原是个消息儿极灵通的地方。前番便传有蒙古部落内部讧乱、西藏青海乱兵纷争的事儿,显见得朝廷要出兵放马,现下只是朝廷内里权势分散,听得四大辅臣之一鳌拜专权,祸乱上下,况南方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