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弩手分作三人一组,一人射箭,另一人点火,还有一人装箭。习武照例放头箭,他伸着拇指瞄了又瞄,将弩拉满弦,向上抬起约三分的角度,点火发射。飞箭在半空中轰地向前一窜,落到敌阵中,闪出了火光。
还不等炸声传来,习武身后一千支霹雳箭已经飞到了空中。随后就是半空中传来雷霆万钧般的声响,霹雳箭拖着尾焰,如一千条火龙朝敌军凌空扑去。这是战场上所有的人都从未见过的奇观!
轰鸣声响起的时候,王经正在奋力厮杀,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他看见离自己不远的地方闪出一片桔红色的光芒,伴随着一阵噼里啪啦的爆鸣声,一股有浓烈硫硝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灼得王经脸上发烫。王经本能地弯腰躲避,随后听见身后的元辅仁哭爹喊娘地乱叫。李承嗣从地上捡起一块沾满血的盾牌挡在前面,感到有铁砂一样的东西噼里啪啦地撞在盾牌上,个大一点的直接就能打穿盾牌弹到李承嗣的明光铠上。王经趁着这个空回头看了一下元辅仁,元辅仁脸颊不知被什么划了道口子,血汩汩的往外流。王经说:“没事,按紧了过一会就好。”元辅仁哭丧着说:“这样子叫我今后还怎么见人。”李承嗣回头看看说:“知足吧,再往上两寸你今后就不用见人了。”
还不等士兵们爆发出讥笑元辅仁的笑声,第二波、第三波霹雳箭接踵而至。轰隆作响的爆炸声带来了无数四处飞溅的铁屑,唐朝的士兵们不得不四处找地方躲避。一时间,战斗停止了,敌我双方都被爆炸弄得不知所措。在镇胡营里,没有人不在咒骂习武,都说他英明一世,这一次却瞎了狗眼。
习武这时却体会不到前沿士兵的感受,在他看来箭射得很准了——三波箭依次打在大食人的前锋,中间和纵深,准得近乎完美。
浓浓地硝烟笼罩着战场,呛得双方都看不清爆炸之后对方的模样,直到一阵风把烟雾徐徐吹走。
唐军士兵们惊呆了:滚滚铁流般的大食军在他们面前横七竖八,狼奔豕突,血肉模糊的战马在地上嘶鸣,披着重甲的骑兵连滚带爬地满地找牙。
“杀!”唐军喊了起来,近乎本能地冲了上去,谁都看出来取胜就在此刻。跌下马的骑手拔出弯刀和唐军格斗,但弯刀根本不是陌刀的对手,王经一个人就连砍了三人,毫不费力。这些人很快被解决了个干净。那些仍在战马上的骑兵也无法再组织起进攻,因为战马受了惊吓,根本无法再控制,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任由胯下的坐骑掉头逃亡后方,况且他们本身也是这样打算的。
于是大食人前军裹挟着后军掉头逃窜。唐军奋力追到了河边,没能追上四条腿的马儿,便回转身,把战场上还能动唤的伤兵挨个砍了,斩首报功。王经这一战砍到了五个首级,他很高兴,依照军法,凭这些可以当个百夫长了。王经把这些血淋淋的人头装在一个麻袋里,背回军营去,感觉像是背着万贯家财一样,一点也没有发怵的感觉。这和一年前已经大不一样了。
在大家都忙着斩首记功的时候,李承嗣惊喜地发现,对岸大食人终于退兵了。黑压压的军阵朝着山后卷去,只留下少数兵马在山前警戒。
唐军欢呼雀跃起来,这一天他们击败了强敌,他们活了下来。
当晚唐军在怛罗斯城四周扎下营盘,龟兹军为明营,点灯生火,灯火通明。其余各军皆设暗营,连半点火星也不准被看见,以防大食人夜袭。王经等人就在一片漆黑中度过了这个夜晚。因为不能生火,包子等几个火兵就只能给大家一些冷馍,让众人就着冷水下咽因而这顿晚餐让人吃得极不舒服,很多士兵吃完后打嗝放屁,久久不能入睡。月上树梢时,连云堡的杀猪郎中赶到镇胡营,帮元辅仁等伤兵包扎伤口。到这时候王经这才知道,原来李校尉竟也在战斗中受了伤。杀猪郎中从他大腿里钳出半粒黄豆大小的铁子,这是霹雳箭爆炸时留下的。那时李校尉正忙于厮杀,只觉得腿上略略疼了一下,也没有在意,回营后才发现半条裤腿都沾满了血。李校尉对这点伤根本不在意,刚包好就跛着条腿四处检点查看,不像元辅仁,面颊上缝两针要兴师动众烦劳四五个人扑上去按住手脚,还发出杀猪般的叫声。王经简直害怕这样的叫声在中军大营的高仙芝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因为无谓的挣扎,元辅仁脸上的线缝得不整齐,所以半边脸显得口眼歪斜,嘴角和眼角有要碰头的趋势,于是他就又成了全营人的笑料。为了遮丑,元辅仁找了块布把脸蒙了起来,但这却越发稳固了他的众矢之的的位置,李承嗣甚至带头给他起了个绰号,叫“元媳妇”。
士兵们闹了很久后才钻进营帐里歇息。这时,白天恶战所带来的亢奋还没有完全散去,不少人躺在铺上聊起战局的走向。尽管昼间一战唐军获胜,但士兵们普遍不能从中看到胜利的希望,因为他们面对的实在是一个庞然大物,不是一口气可以吞灭的。李承嗣也知道战事之难,但他更担心士兵们这种茫然的状态会演变成无理由的畏敌怯战之情,他想要设法阻止。于是他尽可能地把话题往乐观的方向引,让士兵们在迷雾中能看到希望的火光,比如这天大显神威的霹雳箭,李承嗣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