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经觉得这一拨人马与刚才的不一样,他们冲锋时没有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寂静得好似觅食的狼群。只是间或随风飘来的马蹄击水之声让人不由心头一紧。
王经看到这一批人的装束也不同方才,每个人身上都闪着金属的光泽,远远望去如同一股铁流袭来。显然,这是一支身披重甲的骑兵!
“呼罗珊精骑……”李校尉轻轻嘀咕。他早听过往连云堡的大食商人说过,呼罗珊兵是大食起家的老本,是精兵中的精兵。眼前这一支部队气势不凡,莫非那支久负盛名的兵马么?若果真如此,这一仗也算是棋逢对手了。
“杀敌领赏!”位于第一阵线的于阗军开始齐声呐喊,他们已作好了接战的准备。
随后两支军队就狠狠撞在了一起。王经感到拔唤军的阵营像是被冲城锥撞击的城门,明显地晃动了一下。接着锋线上就马嘶人沸,喊杀成了一片。习武的弩箭从头顶上遮天蔽日地飞过,落到敌军的人群中。
这一次的攻击部队十分强悍,因为身披重甲,羽箭对他们似乎不起作用。王经只看见那些骑兵身上被箭扎得像刺猬一样,却照样奋战不止。偶尔有战马被射中倒地,骑手就一翻身爬起来拔刀步战,毫无退意。
这一仗打得异常艰苦,从第二次交战开始双方一直打了两个多时辰,依旧胜负未明。但唐军这一次明显被动,大食铁骑一次又一次地发起冲击,战马在唐军阵中横冲直撞,唐军却无法有效地阻挡他们。更有甚者,后排的大食人用弓箭向唐朝纵深射击,只身披轻甲的长矛手深受其苦,只能举着盾牌小心翼翼地参战,这样陌刀与长矛地配合就无从组织了。
唐军阵脚在逐渐后退,两个时辰后已经成了个口袋型——一个快要被撑破的口袋。
李校尉命令:“都他娘给老子爬起来,准备接战。那帮怂货快顶不住了,没有爷爷还真就不行!”
镇胡营的士兵们呼啦啦全都站起来了,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跃跃欲试的激情,他们想看看,这群把于阗军整惨了的人,究竟是怎样一群妖孽。
老枣让士兵们排成了锋矢阵,自己不动声色地和李校尉一起站到了第一排。士兵们很惊呀地看着,他们知道不到紧要关头老枣是从不这样做的。
李校尉道:“你到这里来作甚?帮我到后面盯着点,后面没人。”
老枣说:“大家都不是新丁了,镇胡营的弟兄打仗是不需要人踢屁股的。这一仗非同小可,不拿出点拼命的劲头来不行。”
此时,坐镇中军的高仙芝也注意到了前方战局的变化,他思虑着:与其硬顶下去,撑到鱼死网破,不如主动变化,以寻求新的战机。他把自己的想法和段秀实一说,段秀实也觉得值得一试。于是,高仙芝下定决心,下令道:“前军变阵!”
十余名传令的骑兵策马飞奔到阵前,来回大喊:“鹤翼阵!鹤翼阵!”于阗军的士兵们听见了,如同死囚获释了一般,叫喊着,立刻从口袋型的阵线的最薄弱处断开,朝两边收缩。只一会儿功夫,一字型地阵线变成了倒八字型。
大食兵马立刻从鹤翼阵的缺口处蜂拥而出,朝唐军第二道阵线猛扑过去,而镇胡营正对着他们冲来的方向。李校尉和老枣见状,齐声大喊一声:“冲!”带着一营的步军也朝着大食骑兵冲去。两队人马很快便搅在了一起。
冲在最前的大食骑兵骁勇异常,手起刀落砍倒两名阻挡他的于阗军的士兵后,直向着老枣奔去。老枣丝毫不惧,迎刃而上。等大食弯刀的刀锋离他的脖子还有三尺远的时候,老枣单膝一跪,躲过从头皮上擦过的刀刃,把手中的陌刀向右一伸,大食战马的后蹄就被生生剁了下来。马儿疼得猛烈跃起,掀翻了背上的骑手,不等他掉到地上,李校尉的长矛已经准确地扎穿了他的喉咙,殷红的鲜血飞溅出一丈多远。紧随其后的另一个大食人,绊在了方才倒地的战马上,也跟着马失前蹄,连人带马地朝前翻滚,落到唐军阵营里,正好跌到王经的脚跟前,被王经毫不犹豫地结果了。
大食骑兵稍作调整,一队分为两支,不与镇胡营纠缠,而是从左右掠过镇胡营的侧翼,想趁乱穿插,直扑中军。可他们不知道,在镇胡营之后紧接着迎接他们的是习武的三千弓弩手。唐朝的劲弩虽然在远距离上无法穿透大食的重甲,但在近距离上还是有相当杀伤力的,大食人一个接一个倒在了密集的箭雨之中。惊魂不定的大食兵扭过头去招呼后续人马,但随即就绝望地发现,身后跟过来的竟只有零星的几队骑兵!他们如梦初醒,原来方才冲破了唐军阵列,并非是因为唐军的溃散,而是一个预先设好的陷阱:唐朝人在一瞬间把他们的阵型调整成了一个漏斗状,留出缺口让少量先头部队通过,而从两侧挤压后续的大部队,阻滞他们的进攻,让他们像漏斗中的水一样一点点地流出来,再被后面的唐朝人不费吹灰之力地屠杀干净。
大食军清醒了过来,他们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彻底击垮唐朝人的漏斗阵,否则几万精锐就会活活困死在这个歹毒的阵里。
求生的欲望所激发出来的力量是无穷的,唐军包围圈中的战马突然倍加地